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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看见的景况,却没她先前想的如意。

  她看见姊姊一个人孤单单,屋子里外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像正在筹办喜事的样子……

  是梦吗?她怔怔地瞪著床架半响,直到有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发现房里不止她一人。

  “少爷?!”



  黑羽很明显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傻掉了,不认得我了。”刚看她醒来眼珠却定定瞪著,动也不动,他还以为她怎么了。

  怎么可能!翠微转头冲著他笑,可这一动,却换来她脑后—阵剌疼。

  “痛——”

  “别动。”他按住她额头。“你后脑伤著,这几日动作轻点,会疼。”

  “所以,我睡很久了?”



  她是看见窗外的槿树,忽儿开了满树红,才有此一问。

  早先,还连朵花苞也没有呢!

  他告诉她时间。“这几日花婶吓坏了,她一直很担心你会不会一辈子不醒来?”

  “我梦见我回家去了。”她告诉他醒来前作的梦。“我听我娘说,人有时睡得太熟会醒不来,说不准就是因为跑去作梦了,我才一路睡了那么久……”

  黑羽一笑置之,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对她这说法,他是不太信的。

  充其量,他以为她只是身子太倦,头伤得太重,才会一路昏睡了三天。

  “这回害你受伤,是我不对。”他顿了下又说:“我欠你一次,看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什么?”翠微倒听不懂了。

  “补偿。”

  这事他己经想了三日夜,能当著她面说出,不知他多宽慰。

  “您是说我吗?”她愣愣指著自己鼻头。

  “我是在跟你说话没错吧?”他反问她。

  “我哪需要什么补偿?”她真的吓坏了,浑不顾自己脑上的伤口,一骨碌爬将起来。“少爷您对我这么好,又是收留我,又是帮我买衣买鞋,理当是我报答您——”

  见她起身,黑羽一箭步压住她。“别这样,我说过你还不能动!”

  “不不不……”翠微还想说话,可她越动头越是疼,尤其是裹著白布的周围,疼到简直像有人拿刀在剌,最后她只能捧著两鬟嘶声隐忍。

  “就跟你说了。”他自衣袋里取出一青瓷瓶,旋开盖扭,两指各沾了一点压住她额际,徐徐揉按。

  他俯视动也不动的翠微,低问了句:“好一点吗?”

  第3章(2)

  心上人儿就离自己这般近,只消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宽阔的胸口——翠微像木鸡一样瞪著黑羽前襟,在他手碰到她额际的瞬间,她早记不得她后脑上的疼,满头满脑只剩下眼前人影,还有他一身有如在深林游了一圈沾染回来的好闻气味。

  “怎么不说话?”

  “您好香啊!”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仍揉著她额际的大掌停了下,他想这丫头该不会摔坏脑子吧?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哪有什么香味?

  翠微还在说:“您身上的味道,好像月夜河里的芦荡……很清很雅,您闻过吗?”

  “这个?”他将手指朝她鼻头凑。

  “不是。”她习惯摇头,结呆后脑又抽疼了。

  “就说过别动。”他再次提醒,这回沿著她额角慢慢往上揉,他发觉指下有条硬筋,他每一碰,她便低嘶一声。

  “是这儿?”

  这回她不敢再乱动,只咬了咬下唇充作回答。

  “你后脑的伤还有些肿……”他指尖轻轻拂过她脑后的白布块,不忍在上头多施力。“过两天肿退了伤口结痴,想怎么动没人会管你。”

  “大狼呢?”她突然想到。“它还好吗?”

  “离开了。”他轻描淡写,没在详情上多作说明。

  可后来翠微从花婶口中听到,黑羽为了照顾那只野性难驯的野狼,费了多大功夫。开头大狼对他很是戒备,每每过去帮它换药,它总要张牙跟他对抗一阵,要不是大狼伤口未愈,加上铁链子拴缚,说不定他早被它咬得全身是血了。

  顾了它两天,见它张口吃东西不再困难,他便把它放了。大狼也不留恋,四足一迈,不一忽儿就跑得不见踪影。

  “之前我在山下也曾遇过几回狼,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恶、这么凶的。”回想它扬起后腿死命一踢的力道,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点黑羽倒不觉惊奇,毕竟他幼年遇见的,远比一头狼还残狠上许多。

  他口气清淡地说:“为了延续一点利益纠葛,别说是狼,就连人也会变得残暴不己。”

  “这就是您伤心的原因?”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端视著他衣襟的小脸抬了起来。黑羽被她一双晶亮的眼瞅得心发慌,赶忙把目光下移。

  但一移更糟!他冷不防发现,她微微噘起的粉唇,看起来竟让他觉得……秀色可餐!

  他心荡了下,暗问自己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他竟学会注意姑娘家的嘴巴粉不粉嫩了?

  他匆匆把头别开,可碍于手上动作,他又不能真走——心晃了一下,他嘴就像长了脑子似的,自顾自问了起来。“你刚才说河上的芦荡,你常去?”

  没想到她一听,脸就像西下的落日,耳根尽是红透。

  他一望就知她定是想到了什么,而且事情还跟他有关。

  “说。”

  她嘴一嘟,心想他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才一望,他就望出端倪来了?

  熬不过他追问的眼,她缩著肩小小声说:“是我常上河心捕鱼,那芦荡就一路漫著山脚长出去——您在岩上吹笛的时候该也常听见吧?芦叶被风—吹,便会????不住地响……”

  听到这儿,他尚察觉不出个中玄妙。“你去那儿做什么?那里有鱼?”

  她脸更红了。“不是去捕鱼,是去……听您吹笛。”

  他惊讶下望,不知什么时候,她原本直勾勾看著他的眼忽儿又落到他前襟上了。从他方向看去,不只是耳根,她连下巴脖子都红透了。

  他心就像被人撞满怀似的,霎时涌上连他自个儿也辨识不清的紊乱情绪。

  “多久了?”不知怎么的,他声音变得好低哑。

  “两年……应该有两年了。”翠微头垂得更低了。

  她想,要不是这一回河神娶亲,朗叔见义勇为抢了她下船,说不准这时候她仍划著小船,眼巴巴地望著山崖,等著吹笛人出现。

  她太纯太傻了,浑然不知还可以另想法子接近心上人——比如托人打探,吹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羽紧盯她羞怯的脸,平静的心湖因她的话漾起一波波涟漪。

  所以他每回到崖边吹笛,河上,总会有双眼睛腻搭搭地瞅著自己?

  而且还一路听了两——他停下揉按的动作,半托起她脸,逼她抬起头来。

  “为什么?”明明他跟她素不相识,为什么晚上她还要眼巴巴划船到芦荡,听他吹笛?

  还消问吗?一颗纯纯少女芳心简直就像印刻般的,直白写在她明亮的眼睛,红透的脸颊上了,他还坚持要问出个所以然——难道,真要她羞死是吗?

  就在两人隔著半身距离痴痴相望时侯,外边门上突然“咿呀”一响。

  浑然不觉打断了什么的花婶端著碗鸡粥,一边说话一边踏进门里。“少爷,午膳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您可以歇歇手休息一下——”

  说到这儿她才发觉房里两人的窘样,一人是匆匆把手收回,一人则是坐在床上,满脸不知所措。

  哎呀,花婶暗暗吐舌,她该不会不小心成了杀风景的程咬金啦?

  “打扰你们说话了?要不要我再出去一会儿——”

  “不,我是看古姑娘头疼,帮她揉一揉。”黑羽满脸不自在。向来冷敛的他,已经为翠微破了太多的例,现在的他,变得就连他自己也快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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