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盆栽了吗?”看到她进来,奕北从公文中抬眼,刻意用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语气说:“你收下,算是我向你道歉的心意。”
早上他开车到公司的路上,经过一座美丽的花圃,外头排排而放的小仙人掌盆栽让他想起了晓镇,世人总把花和女人画上等号,有的女人娇艳得像玫瑰,有得清幽的像百合,但他却直觉仙人掌很像晓镇予人的感觉,她没有太多鲜艳的衣服,总是简简单单的,但白衣胜雪,比那些五颜六色更引人注意,性格刚毅坚强的她就像仙人掌。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居然下车选了个盆栽买下,到公司要进总经理室之前,还真名其妙的顺手将它放在晓镇桌上。
五分钟前他才搁下盆栽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想想又有点后悔,觉得这举止大唐突,毕竟送一个下属礼物实在不是他的作为。
但是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从监视器中他看到晓镇进入办公室,拿着盆栽露出惊喜的笑容,他知道她很喜欢,就要自已大方一点送给她,不再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子汉。
晓镇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连送人东西都用那么强硬的语气,不愧是屠奕北的作风。
奕北看着她,公式化的吩咐,“今天是你工作的最后一天,星期一你姊姊就回来了,把工作交接好,要有条不紊,让她一目了然这一个多月以来公司的营运情况,清楚吗?”
“是的。”她老早知道敬业的他会有此吩咐,在他心中,工作大概就等于他的生命吧。
“晚上有空吗?”指示完公事,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总经理有什么吩咐?”如果要她今天加班,那么她会很乐意配合,顺道为这次的代理职务写下圆满的句点。
奕北翻出几份卷宗一起扣在桌上,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他眼睛盯着卷宗,嘴里淡淡的说:“你帮了我那么久,晚上我请你吃饭,道谢兼道歉,你有空吧?”
晓镇微笑了。“好的,那是我的荣幸。”
“晚上八点,我去接你。”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就穿上回在香港买的那件礼服吧,有没有问题?”
她后角轻轻的弯起一抹笑靥。“没有问题。”
退出奕北的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她的步伐都格外轻快,心情也特别轻松,整个人像要展翅高飞似的,盈满兴奋的情绪,这绝不是因为她即将卸下秘书重任的关系。
她不得不承认,是因为晚上的饭局,奕北的邀约。
为什么他的邀约会让她如此在意?喜悦莫名其妙的在她全身奔窜着,这情绪是她所无法理解,少女情怀总是诗,指的就是她这种反应吗?而她对奕北,难道具有所谓的情怀存在?
他不是她的上司吗?他约她的理由再正式不过,为了向她道谢,也为了向她道歉,她不该想歪,这并不是一般男女的约会,而是上司对下属的感谢宴,自己该这么想才对。
但,当夜幕悄悄低垂,晓镇回到家梳洗完毕,在小小的梳妆镜前穿上那件美丽的长礼服之际,她双须不由得嫣红了。
看着镜中流露出不寻常喜悦的自己,她想起姊姊的叮咛——我们与屠家完全不配,你不会妄想麻雀变凤凰吧?
晓镇本能的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她认为奕北不是这种人,他绝没有卖弄他显赫家世之意,也绝没有追求她的意思,否则他就不会只送她一个不起眼的小盆栽,而会送她比较贵重的礼物才对……
楼下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八点整,老天,他还真难时!看来他并没有约女人的经验,否则他会走上来叩门,而非在楼下按喇叭叫她下去。
晓镇拿起小提包匆匆下楼,狭窄的楼梯让穿着曳地长裙和高跟凉鞋的她几度差点跌倒,她疾步走到他的座车前,相信自己的脸颊一定红通通了。
奕北大手一横,推开右边的车门。“上车。”
晓镇一坐上车,车身随即往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滑动。
不久,当车身停稳在目的地后,奕北带头领着她往一栋高耸的建筑物走去,并坐上玻璃电梯直达顶楼餐厅,因应许多人喜欢享受浪漫星光的要求,这类餐厅正如雨后春笋般急速增加中。
一出电梯门,两边立即有传者鞠躬如仪,奕北挽着晓镇的手进餐厅。
“四少爷。”一名西装笔挺的餐店经理迎上来,笑容满面地招呼着,“您吩咐的佳肴都已准备好了,请您入坐。”
晓镇被奕北带到一处僻静的雅座,四周宾客的感觉都是优雅的,他们在着考究,低声交谈,显现一股上流社会的雅致气氛。
“这是屠氏投资的餐厅之一。”奕北吸了口餐前酒。
“我不知道居氏也涉足餐饮界。”她明白了,这也说明餐厅经对他格外熟络的原因。
奕北自信的微笑,“要在企业界站程脚步,就不能把鸡蛋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晓镇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对于商场上的事她不懂,也没有足够的知识与他聊这面的话题。
“暑假过去,你就升大二了吧?”奕北并不在意她没有回答,这自转了个话题,而这个话题也证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她才十九岁,多么年轻,镇日庸庸碌碌于公司的事,他高学生时代仿佛已经很久远了。
“嗯。”她微笑的表示,“在屠氏见习之后,我还是喜欢校园生活,比较单纯,没那么紧张。”
“当学生当然比当个看人脸色的上班族好多了。”这点他倒是不置可否,拿他那些没用的手下来说吧,他们也一定很想重回学生生活,省得整天在公司里被他痛骂。
晓镇笑问他,“你是大家的老板,也会有这种感慨?”
奕北自我嘲解地道:“我唯一的感慨是没有自由,留学归来就直接进人屠氏,从不知道玩乐为何,我知道自己太少年老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竟在她面前吐露心声,就像他不知道在香港时,为何会带她去澳门看他赛车一样,或许她身上有某种让他安心的特质,他极少见到像她这么沉寂的女孩。
“你不该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晓镇温言劝说,“你有三名兄长,屠氏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把责任一肩挑起,对别人也是种莫大的压力。”
一阵不悦染上眉尖,他哼了哼,“我对屠氏鞠躬尽瘁,对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压力?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这又让他想到他们几个丢下公司跑出去欧洲玩了一大圈的事,若不是他留守在公司做牛做马,他们有可能那么逍遥吗?什么压力嘛,他可不认为他那几个兄长会有压力。
“我说的压力是潜在的。”晓镇的声音轻柔,却十分有力。“因为你的认真,逼得他们若不认真就像对你有愧,这样的‘认真’是不是有点不健康呢?”
奕北直觉否决她的话,“你不了解他们,他们需要鞭策,压力对他们是好事,否则他们就会怠情。”
将奕西排除在外的话,他太了解奕东和奕南,一个是明明有实力,却懒洋洋提不起劲的企业首席领导人,一个则是回头金不换的浪子,两个都是那种稍不注意就不想扛责任的人,他不给他们一点压力怎么行?
晓镇笑了。“喏,你瞧,这就是你的盲点,你总觉得别人需要你给的压力,而忽略了压力本身会让人多不舒服,有人喜欢压力,有入会是压力之下的叛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