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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望了李忠一眼?思虑一会儿,淡淡道:“你先去探望何大嫂、若她孩儿病症难治,就托他过去一趟。”

  李忠一脸惊喜,双目感激,连连点头道:“是、是……有总管金口,何大嫂孩儿有救了,多谢总管金口……呃,我代何大嫂多谢总管。”

  他高大的身躯深深一弯,直到表达了谢意,才赶忙去办事。

  冷少怀目光落在他离去的背影,思绪飘远,想起他入晋亲王府当总管,如今过了一年五个月。



  时间,倒是过得一点也不快……

  今日一早,宫中派人来,王爷被急召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难得他一年才进京一趟,此时他却走不开。冷少怀双眉微蹙,走出书房,等着祯贵妃派人来通知……希望不是王爷又闯了祸事。他一边忙碌府内事务,一边等待,不知不觉已入了夜。

  他派人查探方知,一早是所有亲王全被召入宫中,并非只有王爷一人……是宫中出了事情?

  “冷总管,你还没休息……瞧我真糊涂,问这多此一举的话。总管一向亲力亲为,认真负责,王爷未归,总管不会先合眼……哈哈。”贾小六坐在最接近大门的堂屋里,主子不在,他坐得东倒西歪,张着嘴巴频频打呵欠j 不时揉着通红的眼睛,一见冷总管出来,他赶紧跳下椅子,站得笔直,乘机慇勤巴结,却见总管一张冷面不领情,他只能干笑两声。

  “王爷今晚应该不会回府了,你去睡吧。”冷少怀看他一眼。



  “呃……可以吗?”他双眼一亮,巴不得立刻冲回房爬上床去。

  冷少怀点点头。

  “多谢总管!”他两手拱起,揖了又揖,赶紧走出堂屋。讲实在话,他平时挺怕冷少怀的,不过他确实是比主子可靠多了,既然他说主子今晚不会回府了,那肯定是错不了了。

  冷少怀站在门口,目光深远,仰望无尽黑夜,过了一会儿,才离开堂屋,回到账房继续忙碌。

  这一晚,账房灯未灭。

  直到清晨,罗璟才回到府中。

  他双目红肿,神态疲惫,脸上是未曾有过的肃穆。

  冷少怀只是看他一眼,就叫人烧了热水,叫小六伺候他梳洗更衣,让丫鬟们把早膳端进他房里。

  罗璟自从入门,神思恍惚,沉默不语,任凭冷少怀指使下人在他房内来去,默默伺候着他。

  直到他坐下来,嗅到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方才回过神来,注视着一桌早膳,开始有了饥饿感,才想起他已一日未进食。

  “爷,属下盛粥给您。”贾小六见主子瞳孔聚焦,立刻就笑嘻嘻道。

  罗璟望他一眼,目光从他的笑容转开,瞥到站在一旁的冷少怀,他依然面无表情,也未曾出声,他怔怔看着他许久。“小六,你们先下去,本王要同冷总管说话。”他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冷少怀听的,要他留下。

  “是,爷。”贾小六和几名丫鬟退出房外。

  门关起,冷少怀上前一步,“王爷有事吩咐?”

  “贵妃派人来过吗?”

  “王爷入宫这段时间,娘娘不曾派人来过。”

  “你已知本王进宫为何事?”

  “属下不知。王爷深夜未归,属下派人探消息,得知亲王们都入了宫。”

  罗璟望着他,冷少怀还是一如往常,沉着冷淡,只做好分内事。他不知宫中出了何事,也不问他,却能明白他的需求,为他打点一切……这是他观察入微,还是出于总管的本能?

  回到府中来,明明小六比较贴近他,小六虽然平时散漫,嘴巴却绝对严实,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但是发生了事,他想找个能信任,可以说话的人,却是留下冷少怀……也许是他想到,凭母亲对冷少怀的信赖,这件事早晚也会告诉他的。

  “昨日我父皇突然倒下,昏迷不醒,太医们几乎束手无策,直到清晨才让我父皇恢复意识,但病情仍不稳定,至今尚无法开口言语。”

  冷少怀吃惊的望着罗璟。他马上忧心想到,一国之君岂能倒?若此事传出,将引起百姓恐慌,世态不安,何况储君未立,难避免一场内斗,外族更可能趁势而起,届时国家动乱,内忧外患-

  “太医有说,皇上患何种疾病,采何种疗治之法吗?”思及家国安危,他出言追问,脑中晃过一念,此时“他”正在京中,或可治愈圣上病体。

  瞧他平日冷情冷淡冷言语,想不到他原来也有温暖的一面,恳切的语气听得出来全然出自内心的关怀。

  罗璟望着他,莫名地眼眶热,开始滔滔不绝的怒骂道:“父皇为了国事,为国家安乐,日理万机,日夜操劳,他才一倒下,那些成日逢迎奉承父皇的朝臣嘴上忧父皇病体,私下却忙着选边站,急着巴结讨好最有可能继位的大皇兄和二皇兄!各个私欲私利,无情无义!”

  冷少怀看着他。

  “大皇兄想坐龙椅,眼里充满欲望,对病重的父皇只有表面关心;二皇兄对龙位虽无野心,但他也极力阻止大皇兄穿上龙袍的可能,对父皇病况分了心;三皇兄、五皇兄生性淡泊,主张生死由命;四皇兄不知为了何事与父皇闹翻,离京已久;六皇兄也不在城内……父皇平时身边总围满了人,可是一倒下,真正为他病体操心的有几人?”他眼眶泛红,满面愤怒,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冷少怀深深看着他。从他迎回宋宛儿的牌位,为宋宛儿盖了宛芳园,不时在宛芳园里停留,已可看出他感情丰沛,秉性良善,热情热性,不过他一直以为他年纪尚轻,爱玩爱闹,孩童心性,只重享乐,却不知原来他一双眼目也看尽了人情冷暖,只是从来不说而已。

  罗璟抬头望他一眼,“太医们众口纷纭,意见不齐,有说是因劳心致气血逆乱,五脏移位;有说是饮食不节,起居无偿,疲劳过度,劳伤致病,病症深入骨髓;有说是邪气入侵,正气难抵,伤及脏腑。有人主张汤药为主,针灸伪辅,有人说该以移精变气来改变气血逆乱的病理状态,却没有人敢说自己提出的疗治之法正确有效,大胆出手,每个都深怕皇上若有万一,惹来杀身之祸,你观我,我观他,迟疑犹豫,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太医们也是人,家中有父母、妻小,他们为一家大小着想,想保住项上人头乃人之常情,如同王爷为皇上心急一般,全是为亲情。”他看罗璟蹙眉不能认同他的话欲变脸,仍然不疾不徐道:“皇上乃一国之君,龙体违和,影响国运,与凡人不可一概而论;的确身为人臣,自该尽心尽力,置生死于度外,但如若今日王爷非皇子,而是太医之子,是否还会希望父亲因此而惹灾祸,祸及九族?”

  “冷少怀,你这是在指骂我,说我也是同满朝百官和太医们一样私心重吗?”

  “王爷,人皆有私心,若此私心为维护家人、为亲人而存在,并不可耻。”冷少怀并不因他的怒气而退缩,冷静而沉稳地道。

  罗璟沉默,久久不语,直到冷静下来,把他的话想过一遍后,才看向冷少怀。

  “……你的话刺耳,却是事实,的确是我为父皇重病过度心急,迁怒他人,不辨是非了。”

  难得他能听进劝言,还肯反省。冷少怀看着他,眼里隐隐赞许,脸上线条柔和许多。他张口欲言,本想安慰他,劝他不必心急,若是太医们束手无策,他能举荐一人进宫为皇上疗治,但话到嘴边,向来深思熟虑的个性阻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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