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全看到了。这阵子,他总是把衣服穿在身上,即使在温暖的屋子里,他依然不曾把衣物脱去,他害怕她会吓到、会怕他,担心会从她眼里,看见和其它人眼中同样的嫌恶。或者更惨,从此开始闪避他。猛地在雪地中站定,他吐着雾般的白烟,喘息的望着前方那冰冷荒芜的世界。
该死,他知道,这是迁怒,是他自己没有把门关好,可在这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关门。
但在这之前,他的生活里,并没有一个女人。
一个他渴望至极的女子。
苦涩在胸臆中游荡。
他渴望她,想要她喜欢他。
她信任他,把他当朋友,但不是情人。即使如此,在这幻想她愿意走进他怀中,对他微笑,和他做爱。
光只是想,都像是亵渎,但他忍不住,无法控制那些想象,无法遏止去奢望。
但她看到了,一切。
从今以后,他知道,每次她看见他,都会想起他丑恶的身体,和他猥亵的行为。就算她试图遮掩,他也会感觉得出来。无论是掩饰鄙夷、嫌恶,或罪恶感,太多人尝试过在他面前藏起自己的感觉,但却徒劳无功,他受过太多的训练,他妈的太清楚如何分辨人们的谎言。
如果可以,他真想这样一路走下去,躲到另一座深山里,忘掉这该死的一切。
可就算那楝屋子里有足够的食物,她也不可能自己撑过一整个冬天,而且即便他如此低俗恶劣,他真的觉得,如果他没回去,那顽固的小女人,会冒险在风雪中跑出来找他。
浓厚的云层,再次开始在天上堆积,冷冽的寒风也开始吹起,告示着下一波冷锋暴雪的来临。
瞪视着开始飘下白雪的天空,他暗咒一声。
这真是个该死的、漫长的冬天。
虽然不甘愿,他却还是只能深吸了口气,转身回去面对那个他渴望不已,却无法拥有的女人。
第7章(2)
耿初静,妳是个大笨蛋!曲膝坐在床上,她恼怒的咒骂自己。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躲起来了,她应该要和他道歉的!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跑回床上,把毛毯拉过头,逃避直接面对他的尴尬和窘迫,还有他毫不掩饰的怒火。
等她想起来必须道歉时,慌忙鼓起勇气翻身坐起,他已经头也不回的穿上外套出门了。
她应该要叫住他的,应该要追上去的,就算厚着脸皮,也应该要去面对他的,那么多的应该,她却全都没有做。
想起他愤怒的视线,她自厌的将脸埋进毛毯里,沮丧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对她卸下心防的。
这几天,他和她就像朋友一样,他不只会回答她的问题,偶尔还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现在可好,她不只侵犯他的领域,干扰他的生活,还偷窥他的隐私。
难怪他会生气,若是换做是她,也一样会生气。特别是,他还因此到浴室去,她相信要是在平常,他要解决私事,绝对是在舒适的床上,不会到那么冷又不方便的地方。想起那性感火热又真实的画面,她不禁又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惨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办法和他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不胡思乱想。
天啊,她没有因此喷鼻血,完全是因为之前已经看习惯了家里男人们的身体,但再怎么说,虽然他们和「红眼」的那些家伙也常常在她面前打赤膊,可没有哪一个人,全身脱光自慰给她看。
好吧,他也不是自愿给她看的。
噢,该死!
她的罪名真是数也数不清。
而且,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但伊拉帕不一样。
他……他……不一样……
如果只是撞到阿浪或阿南干什么好事,她可能早就转身了,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
男人是yu 望的动物,每天早上小弟弟都会自动起立。
十年前她可能还会害羞一下,但生长在一个阳盛阴衰的家庭里,又常常帮忙照顾那些不时来家里借宿养伤休假的红眼员工之后,她真的已经很习惯男人这种生物,虽然他们不敢在长辈们面前乱来,不过这几年下来,她还是不小心听过许多**笑话,也不小心看过许多走光镜头。
她早就习惯了,却从来不曾那么紧张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呆若木鸡的瞪着他看,活像没看过男人似的。\'
但他不一样。
或许是他身上的疤,也或许是他正在做的事,她可以这样告诉别人,但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不一样,是因为即使在如此艰困的环境下,他还是顾虑着她,关照着她。
在某个方面,他和她认识的家人们是一样的,他和他们都无法弃弱小的人于不顾。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和他们都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如此受到吸引过。
或许是因为两人语言不通,他的表情又被胡子遮住,她总是注视着他的眼,短短数日,她已经能从他眼中看见许多细微的情绪,分辨其中的喜怒哀乐。
他生气了。
就算他不甩门,她也看得出来。他受伤了,因为她退缩的反应。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有着烧伤的痕迹,无论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都非常在意,在意到特别留着毛发去遮掩,甚至可能在意到,离群索居。屋子里没有镜子,没有任何可以反射物品的东西。
他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身体,他不想被她看到,他甚至不想看见自己。
他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感到自卑。
这突如其来的领悟,如雷电般打中了她。
他很自卑。
猛然坐了起来,初静愕然的看着那关上的大门。
和他相处的记忆一一浮现,她触碰他时,他的僵硬,他一开始粗鲁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现,都是他保护自己的防卫。
心头猛然紧缩,隐隐发疼。
她有可能猜错了,但她不这么认为。
或许他对她,不是没有感觉;或许那一天,他的确是想吻她……
心跳,莫名坪然。
那她呢?她对他是什么感觉?从小,她就想要找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就像海洋和桃花、莫森和如月,她不想随便找个男人凑合着,可是在遇到他之前,她也不曾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吸引力。猛男她见多了,真的。
家里的男人、红眼的员工,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男性费洛蒙旺盛,但没有任何一个给她像伊拉帕那样的感觉。
她想亲吻他,想抚平他的伤痛,想和他在一起,想知道被他亲吻,被他抚摸,是什么样的感觉。
光是想,她就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浑身发热颤抖。
忽然间,大门被人打开。
她吓了一跳,却见他冒着风雪走了进来。
寒风随之呼啸袭来,夹带着冰冷的雪。
他没有看她,回身砰然关上了大门,把开始变大的风雪关在门外。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脱掉外套挂起,却还是没有看她,只是径自走到炉边,丢了些干柴进去,让火焰重新燃烧起来。她不爱他,她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爱上一个言语不通的陌生人。这个理由,应该就足以让她安分守己,别和他乱来。以前,它是够的,足够的理由;现在,却不够了。她看着那个沉默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的做着自己的事,他替卡卡清理毯子,到地窖里拿肉,回炉边炖煮食物,就是没有看她。
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冷漠的模样,可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