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晋看着正要出府的长子,尽管坐立难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就像丈夫在世时一样,决定尊重他的意见。
坐上轿子,毓麒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皇上一面,当他递上膳牌,交给太监,最后则由皇上决定要不要见他。
不过这一等,一个早上又过去了。
“皇上还没有说要召见吗?”毓麒开口询问奏事堂的太监。
太监恭谨地回话。“皇上去跟太皇太后请安,此刻人还在慈宁宫里,王爷还得再等上一会儿。”
“本王知道了。”毓麒待奏事堂太监走了,只能坐下来继续等,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几个人进来。
伊尔猛罕和哈勒玛上前见礼。“王爷!”
“嗯。”毓麒瞥了也站在一旁的弟弟毓谨,大概猜得出他们的来意,就是担心有个万一可以保他。
毓谨庆幸还来得及。“你还是决定要说?”
“这种事不能欺瞒皇上。”毓麒又把茶碗搁下。“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可以回去了。”
“大哥!”毓谨脱口叫道,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了。
“你们应该是最清楚本王这么做的原因,还需要再多说吗?”毓麒这么说是在提醒眼前的三人,当初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可是连死都不怕,这会儿不应该来阻止他才对。
闻言,伊尔猛罕和哈勒玛相视一眼,自然明白恭亲王的意思,若是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可是……”毓谨还想试着说服兄长。
就在这当口,奏事堂的太监进来了。“皇上有旨,宣恭亲王觐见。”
毓麒从座椅上起身,毅然决然地步出朝房。
待毓麒走进乾清门再经月华门,这才来到养心殿西暖阁觐见皇帝。“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喀吧。”皇帝合上奏章说。
“……臣不敢。”毓麒依旧跪着说。
皇帝觑了他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问道:“爱卿又没犯什么错,为何不敢?”
“臣有错,请皇上降罪。”说着,毓麒便举高双手,取下头上的顶戴花翎,那代表着亲王的爵位和荣宠。
“这是在做什么?”皇帝口气转为凝肃。
毓麒先跪下,将顶戴花翎放在地上,然后磕头。“臣……请求皇上将果郡王之女托罗指给臣当福晋。”
“爱卿要朕将果郡王的女儿指给你?”皇帝俊秀的脸孔往下一沉。“这是在要求朕的赏赐?”
“臣知罪。”毓麒喉头紧缩,但毫不退却。
皇帝慢慢地站起身,绕过御案,俯视着跪在跟前的恭亲王。“记得那天朕还问过爱卿好几次,可是爱卿坚持不要赏赐,怎么这会儿又要了?你当朕的赏赐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吗?”
“臣惶恐。”毓麒伏在地上说。
“更何况朕也说过喜欢托罗,若无法让她成为皇后,至少也能成了嫔妃,这会儿却要朕把她指给你,为了一名女子,你竞连自己的爵位甚至性命都可以拿来交换?”皇帝口气愈来愈威厉。“是存心要跟朕抢?”
毓麒把身躯伏得更低。“臣不敢,可是臣却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深爱的女子所嫁给他人,再说……她已是臣的人了。”
听到最后一句,皇帝先是一怔,接着眼底多了笑意,还以为得再多使点力,才能逼出堂兄的真心来。
“那天朕也问过你究竟喜不喜欢她,你的回答又是什么?”皇帝佯怒地斥道。“恭亲王,你知道自己犯的是欺君之罪吗?”
“臣罪该万死!”毓麒铿然有力地说。
他不怕死,只是想面对自己的心,以及感情。
皇帝睇着跪在跟前的堂兄,不由得又想起自己还是年幼皇子时,身为陪读的他每天都会严厉的督促自己有关满文、汉文等方面的功课,就是不许有半点懈怠,直到登基,依然这么严格的要求。
想到这么年来的点点滴滴,除了伊尔猛罕他们四人之外,皇帝最感谢的就是他,如今得以亲政,自然也该论功行赏,那么最好的赏赐就是将恭王喜欢的女子指给他当福晋。
“你当真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皇帝低喝。
毓麒深吸了口气。“臣可以死,但是在死之前还是要求皇上一件事。”
“什么事?”皇帝倒想听听看他会说什么。
“求皇上让托罗回到民间,当个普通老百姓,也不要让她成为后宫的嫔妃,她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存,臣愿以一死,只求她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因为毓麒最爱看的就是托罗的笑容了,不希望它从此消失。
听完,皇帝不禁感动了,因为他说的每一字每句都透着深重的感情。“当个普通老百姓就是为她好吗?”
“臣见过她虽然生活过得苦,但是却随时笑容满面的模样,自从跟臣来到北京城,笑容比在苏州时少多了,也知道她过得并不快乐。”毓麒衷心地恳求。“臣只想见她笑,不希望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皇帝叹了好长一口气,这才道出真相。“朕的确是喜欢托罗,不过是喜欢她的真性情,喜欢交她这个朋友罢了,谁知你误解了朕的意思,偏偏那天怎么试探你,你就是不肯说实话,所以朕才会故意吓唬你,说要让托罗进入后宫。”
闻言,毓麒不禁愕然。“臣惶恐。”
“朕在伊尔猛罕他们身上已经见识太多了,要是连爱卿也要为了一名女子宁可被削去爵位,甚至丢了脑袋,最后损失最大的可是朕。”皇帝不想失去他这个亲人和忠臣。“朕不能有失去你们其中一个。”
“皇上……”这番话让毓麒喉头一梗。
皇帝朗声地说:“恭亲王听旨。”
“臣在。”毓麒屏息地说。
皇帝微微一哂。“朕就将果郡王之女多罗格格指给你当嫡福晋,望你好好珍惜这段姻缘。”
“臣……遵旨。”毓麒喉头微梗地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时候,一名太监走了进来,然后跪下禀告。“回皇上,伊尔猛罕贝勒、哈勒玛贝勒、毓谨贝勒求见。”他实在是熬不过三位贝勒的请托,只好硬着头皮进来请示皇帝了。
“朕并没有宣他们进宫,怎么全都跑来了?”皇帝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该不会是真的担心朕要了你的脑袋吧?罢了,宣他们进来吧。”
太监回了声“喳”便出去了。
“这项戴花翎就先搁在你头上,下回再这么随意取下来,朕可就当真要收回了。”皇帝把丑话说在前头。
“谢皇上恩典。”毓麒将缀着顶珠的凉帽戴上,再奖磕头谢恩。
“看来你们两兄弟已经和好了。”皇帝坐回御案后,他自然也清楚毓谨贝勒的心结,不过见到兄长有难马上挺身而出,看来那道心结也渐渐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毓谨已经满脸焦急之色的踏进西暖阁,伊尔猛罕和哈勒玛则跟在后头,见兄长跪在地上,只怕什么都说了,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作出指示爵位和脑袋。
“求皇上恕罪,饶了恭亲王一命……”毓谨甩下箭袖,伏跪在地,不计一切代价力保到底。
“恭亲王何罪之有?为什么要朕恕罪?”皇帝故作不角状。
“呃?”听皇帝这么问,只见毓谨和伊尔猛罕、哈勒玛全都愣住了。
当三人得知事情不但有了大逆转,而且皇上还把果郡王的女儿指给恭亲王当福晋,一个个目瞪口呆,原本想好的救人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