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柰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有点不太习惯。
私人小聚会?这种阵仗,哪里小了啊?别墅大得像体育馆,草皮上至少有一百个人以上在走来走去。
男男女女都有,脸上都写着「菁英人士」四个字。
来不到十五分钟,央柰已经想回去了。
察觉到她的不耐,刘岱轩体贴的问:「要不要去休息室一下?」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妳的眉头一直皱着。」
「喔,喔,那个……呃。」快想理由啊,快快快,不能没有礼貌,又要合理,情急之下,央柰脱口而出,「我肚子饿的时候,就笑不出来。」
虽然有点没气质,但应该不会露出破绽吧。
是自己答应他要来的,总不能才出现一下,就表示不舒服,何况她也不是真的身体不适,只是有点……有点意兴阑珊而已。
果然,看到袁希珩跟央樨在一起的刺激还是太大了,尤其是他对试完小礼服的央樨那句「再配件披肩吧,我觉得光是这样可能会冷」,真的好体贴,他一定很喜欢央樨,因为喜欢,才会想到那么多。
那个瞬间,央柰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给劈到一样,然后她没办法再正视袁希珩,也没办法再正视央樨……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有点孩子气,但比起虚假的微笑与交谈,还是让她先将思绪沉淀下来会比较好吧,把自己整理好,她才能自然的面对这两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的人。
当袁希珩邀请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高兴,但高兴不到一秒,很多的理智冲了上来,「不可以」跟「很想去」同时在脑海中交战。
考虑了一整晚,她决定跟刘岱轩一同出席。
她告诉袁希珩说「因为刘律师早两个星期就已经先约我了」,但真正的理由,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勉强要说个原因,大概就是「这样比较好」之类的,至于好些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岱轩是个好人,很绅士、很体贴,也让人挑不出缺点,所以即使聚会有点闷,她还是决定撑下去。
「我没问题啦。」央柰微笑,「只是肚子饿而已。」
刘岱轩释怀了,「是我太粗心了,我们过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然后她就像所有的宴会男伴一样,扶住了女伴的腰……央柰往旁边一躲,面对他不解的眼光,她只好解释,「对不起,我很怕痒。」
一整晚,她挽着他的手,跟很多人说话,然后还见到了宋宜珊以及江犁文,宋宜珊的香水味道很惊人,江犁文似乎快要醉了,央柰左看右看,就是没见到原本打算要来的袁希珩。
好不容易十一点到了,主人宣布散会。
刘岱轩开着车子送她回家,美丽街禁止车辆进入,因此他的车子只能停在巷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央柰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明天见。」
目送车子离去后,她才拖着脚步,慢慢的走入街中,高跟鞋在红砖道上敲出规律的声音,听起来的感觉居然是有点寂寞的。
走到星星花方与袁代书房子中间,三楼的灯一明一灭,央樨还醒着,袁希珩已经睡了。
央柰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了三楼。
正在看日剧的央樨拿起遥控按下暂停键,「回来啦?」
「嗯。」
「好不好……」只说了三个字的央樨露出了些微诧异的表情,「妳为什么穿这件衣服?」
「因为妳没有说不能穿,所以……」
「不是啦,袁希珩买给妳的那件……」央樨说到一半,好似想通了什么似的,「妳不是跟他去的?」
「我跟刘律师……等等,」央柰脑海中闪过刚刚听到的话,一下子冲到央樨面前,「妳说袁希珩买给我?什么?」
央樨出现了啼笑皆非的表情,「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央樨,快点跟我说,求妳----」
「月初的时候我不是还在招生期吗?可是袁希珩要我无论如何要抽一个晚上给他,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想请妳跟他一起参加一个小聚会,所以要我帮忙去试一件预备送给妳的小礼服,衣服、披肩、鞋子都买了,没想到妳竟然没跟他去。」
央樨转过身,再度拿起遥控按下播放键,电视上的男女主角再度谈情说爱。
在日文交谈的情爱里,央樨的声音再度飘来----
「那件白色礼服是他早先选好的,我只是去帮他试试合不合身而已,平心而论,那件白色礼服真的很漂亮,仔细看,还可以看到裙摆上有白色丝线绣的茉莉花,对了,他说那些绣上去的茉莉,是妳想要的。」
第六章
央柰十七岁的时候,沈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经过一年的苦练,央樨终于一雪去年在钢琴大赛上落败的耻辱,不但得到了一笔为数可观的奖学金,同时也夺下了维也纳钢琴大赛参赛权。
商店街里的消息散布得很快,尤其在里长知道后,隔天,美丽街的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每个人经过星星花坊,都会把头探进来说:「沈先生,恭喜你。」
然后,还会有人对央柰说:「央樨,出国比赛好好加油喔。」
刚开始,央柰还会说「我是妹妹」,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像播放录音带那种一直重复「我不是央樨,我们只是剪了一样的头发」,她通通改以微笑回答。
双生儿混淆度是很高的,有时连老爹都会认错,所以她也就大人有大量的不怪那些阿姨、叔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们了。
央柰一边拍打土盆,一边随着音响中流泄出的英文老歌轻轻亨唱。
蓦地,悬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袁希珩那张越来越像大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问,很快的,他也笑了出来,「沈央柰,妳干麻假装成央樨?」
「咦?你看得出来?」
「猛一看很像,不过细看后就不像了。」
「自从央樨把长头发剪掉后,你还是第一个在瞬间分出我们谁是谁的人耶。」央柰脱下手套,往他肩上拍了拍,「嗯,果然明察秋毫,小的甘拜下风。」
袁希珩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央樨呢?」
「前两天就出国啦。」
语毕,央柰突然想起,不对耶,央樨……没告诉袁希珩吗?算算时间,央樨已经在欧洲了,可是他居然全然不知道?
袁希珩对于自己晚一步才知道的消息,似乎也不是很放在心上,「这样啊,希望央樨能得到好名次。」
央柰试探性的问:「你不会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央樨是央樨,我是我。」
央柰看着他,心想,是因为信任的关系吗?
去年夏天,他曾告诉她—没有什么事情比相信更重要了,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我愿意去相信。
所以即使央樨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点我行我素,他也不觉得受伤,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你真是怪人一个。」央柰下了结论。
「要说怪这种事情,我想我是比不上妳。」袁希珩朝她刚才忙碌的方向看过去,「妳在做什么?」
「养花啊。」
「店里忙不过来?」
「部分啦,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央柰侧过身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辛苦成果,「血缘真的骗不了人耶,上课时,不管老师再怎么苦口婆心讲课,我就是记不住,但这种事情,我爸跟我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看,很漂亮吧。」
那可是她辛苦了两个夏天的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