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制住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年就是萧仲齐一句“你管管我吧”,让她一颗芳心因而沦陷。
“不过那孩子也真是倔,明明就很迷恋你,却迟迟不开口求婚,把你婆婆急死了,本来她是不让我告诉仲齐她得了癌症的,可我怕她临死前还没法了却这桩心愿,就自作主张告诉他……”
叶初冬心口一震,一道阴郁的念头霎时击中脑海,“所以仲齐是因为知道妈得了癌症,才开口向我求婚?”
“那孩子叛逆归叛逆,其实还是挺有孝心的,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完成老妈最后的心愿?”萧父没察觉儿媳的异样,呵呵朗笑。
叶初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为了安慰母亲才娶她的,并不是因为他很爱很爱她,爱到舍不得与她片刻分离,所以才向她求婚,才说要与她结缘。
为了你,我放弃了一个男人最重视的自由!为什么你还不能信任我?
那夜,丈夫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再在她耳畔回响。
怪不得他会那么生气,会对她失望,原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束缚他最爱的自由。
他忍耐多久了?压抑多久了?为了让母亲能走得安心,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牺牲了很多,暗自在心头后悔?
叶初冬用力咬牙,绷紧身子,命令自己挺住,不许自己在公公面前流露一丝脆弱。
表面上,她苍白的容颜仍浅漾着温暖的笑意,可心内的世界,早已冻成一片荒凉雪原。
一个小女孩的灵魂,偷偷在地平线的那端哭泣着,而她,没让任何人听见。
她只是笑着,缓缓回过眸,凄然望向婆婆的墓碑——
妈,我想我给不起他幸福了。
第6章(1)
“你说要跟我……离婚?!”
萧仲齐料想不到,经过一个星期,总算答应与他相见的妻子,竟是约他出来谈判离婚。
两人来到一间位于淡水河畔的餐厅,在户外的餐桌相对而坐,眼前是点点迷蒙的船火,耳畔是淙淙清隽的涛声,心情该是浪漫放松的,可她的容颜凝霜,僵硬的身姿宛如一尊冰雕的娃娃。
她很冷,全身上下散发着教人惊颤的冷意,他从来不晓得,一向温暖可人的她也有如此淡漠的时候。
她看着他,眼眸仿佛也是冰雕似的,冷冽无神。
她要离婚。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
萧仲齐慌了,抓住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因为温莉莉吧?你还在为她的事生气吗?我可以跟你解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不是因为她。”相对于他的焦躁不安,叶初冬显得冷漠许多,执起一壶服务生刚送上的养生花草茶,为两人各斟一杯。
“那是为什么?”他不解。
她端起茶杯啜饮,许久,才悠悠扬嗓。“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去看场电影了吗?”
“嘎?”他愣住,不明白妻子为何会突出此问。
“差不多有三年了吧。”她垂敛眸,双手把玩着温热的茶杯。“还有,这两年我们几乎都没上馆子吃饭,都是在家里吃,而且你不是加班就是应酬,也很难得准时回家来吃晚餐,就算回来了,我们在餐桌上也聊不到几句。”
萧仲齐无言,望着妻子略微苍白的容颜,心下若有所悟。他想,自己大概懂得她的弦外之音了。
“你一向就有赖床的习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新婚那一、两年,我每次叫你起床,你都怎么做?”
他都是耍赖着不肯起床,孩子气地对她撒娇,甚至恶劣地反身将她压倒在床上,与她热烈欢爱。
萧仲齐默然回忆,浮现在脑海的画面清晰如昨,但其实,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失去了浪漫的激情?
“我知道,我每个月计算排卵期,一定让你很倒胃口吧?”叶初冬扬起眸,朝他绽开微笑,那笑,像一朵在风中轻颤的花蕊,瘦弱,却又孤傲,令他莫名地心疼。
他从不知道她可以这样笑。“不是那样的,你别胡思乱想——”
“跟我说实话,不要说谎。”她严肃地打断他。
他一窒,迎向她的视线,她的眼神太平静,太清澈,犹如一块透明冰晶反射出他的灵魂,而他一向舌粲莲花的嘴,忽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不能对她说谎,不能对能够看进他灵魂深处的她说谎。
“你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我管你管太多?会不会觉得老是要打电话回家跟我报备行踪很麻烦?是不是觉得有老婆管你,让你很不自由?以前我们热恋的时候,你看到我,多多少少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吧?现在,你还会为我心动吗?”
每一句犀利的质问,都宛若一条细长的鞭子,鞭在他心上,教他隐隐作痛。
萧仲齐涩涩地苦笑。“那你呢?你对我,还会心动吗?”他反问。
当她每天都能看见那个外人绝对看不到的懒散、邋遢的他,她还会觉得他很帅、很迷人、很有魅力吗?
叶初冬望向幽暗的河面,不说话。
“你对我,一定也有很多埋怨吧?”他试探。
她深吸口气,像是逼自己下定决心,吐出责难的言语。“我讨厌你老是乱丢袜子,讨厌你每次交际应酬,都跟客户闹到很晚,讨厌你总是喜欢带同事回家来吃饭,我讨厌应付你那些同事,我觉得很累,还有,我也讨厌你……记不得我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我忘了什么?”他追问,自认对老婆的叮咛嘱咐一直铭记在心,她要他戒烟,他就戒,要他少喝酒,他就不喝,这样难道还不够吗?“小冬,你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没立刻回答,依然幽幽地盯着水面。“为什么……送我雪花球?”
他一愣。“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不懂吗?”她淡淡地笑。“我不是告诉你,我很怕会不小心打破你送我的礼物吗?不是告诉你,以后别再送我易碎品了?你没看见那个被我摔碎的蝴蝶花器吗?你知不知道摔碎它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萧仲齐茫然蹙眉。“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婚姻果然都是很脆弱的,我想我们的婚姻,大概也保不住了……”
“为什么要想得那么负面?只不过是一个花瓶啊!”
她闻言,身子一颤,忽地沙哑地笑了,那笑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凄清,令他不知所措。
“就像我送你的手帕,也‘只不过’是一条手帕而已,对吧?”她嘲讽地问。“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借给别的女人去接她的呕吐物了,所以你就可以放纵她拖好几天都不还,然后选在某个深夜约你出去——”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温莉莉,对吧?”萧仲齐急切地握住妻子的手,急切地表明心迹。“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跟她私下见面,就算在公司里遇到了,除非是公事,我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这样可以吗?“
他以为自己只要许下誓言,妻子就可以安心了,就能够相信他了,但显然不行,她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冷冷地望他。“你还是不明白问题的症结,我想跟你离婚,不是因为温莉莉,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已经不是爱情了,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热恋时,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他震撼,顿时胸口紧窒,不能呼吸。“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爱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