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要忍多久?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事情一向有主张,可是当他的主张从不先跟她商量的时候,她还是难免难受。
是因为她不可靠,还是……不重要?
即使她很明白,再也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事实,但在这件事情当中,她还***三月,天气仍然阴冷。
孔郡书并不很喜欢三月,三月雨多,天气潮湿,对於画具收藏以及保持画布乾燥都是一大挑战。
他仍然规律的去画室习画,也因为要跟吴沁琪搭配而与她增加了一些相处,当然他不会笨到不懂她带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不过他对她没兴趣,即是她身家良好,美艳大方,她都不是他喜欢的那型。
今天是星期五,他和凯圣总会在放学後到哪里去走走。
当他把她的手握起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有著笑意,但眼底眉梢还是有些微的郁色。
看到她微蹙的眉、心,孔郡书就觉得心疼,究竟有什麽事情让她这几天这样不高兴?
「今天要去哪?」
「去买画具。」察觉到她好像僵了僵,他又问:「怎麽了?」
「没事。」语气十分不自然。
他们到了市区一家在学生族群中颇有名的美术社--若没有熟人带路,不会有人知道原来巷子里有这样一间面积颇大的美术用品专卖店。
有三层楼,分门别类的放满了各式画架、油彩、鬃毛笔、油壶、固定夹等等,一应俱全。
「我从很久以前就来这里买东西了。」孔郡书携著她的手,「对我来讲,这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你很喜欢画画对不对?」
「是最喜欢。」他笑著纠正她,「只有在拿著画笔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静静的坐著不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我听说……你要代表学校参加油画比赛?」
「考虑了一阵子才答应的。」没看见凯圣微僵的神情,他自顾的说著,「一百二十号的内框很大,可能要画个三、五次才能够有比较像样的成品,因为耗时间,所以刚开始也满犹豫的。」
当然还有一点是,如果这样,他以後就没有假日可言,也就是,会减少与凯圣见面的时间,而这是他最不愿意的。
他喜欢看到她,跟她说话,跟她一起度过时间。
即使能去的地方不多,甚且只是手牵手在街上乱走,但是,因为身边的人是她,所以那感觉全然不同。
「後来……又怎麽决定的?」
「我想,试试看也好。」他一边试腕木的合手度,一边回答,「高三我就不打算参加任何活动了,所以要趁现在试一试。」
「骗人,一定有别的原因。」
孔郡书笑笑,凯圣现在也看得出来他有没有说实话了。
「不要管那个了。」
凯圣心中更闷,她不问,他不讲,她问了之後,他却很明显的有著什麽不让她知道。
原来,四年半的时间并不够久。
原来,感情再好也不能保证没有生疏的时候。
最近老是压著心头的倦意,居然又在此刻清楚浮现。
累了,也问不下去了。
眼睫一煽,再也不想听到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凯圣选了一个安全话题,「为什麽会有散装跟盒装的不同?」
他对著眼前的盒装色彩,笑,「这种盒装的东西是方便入门者用的,一般需要的色彩,一应收齐,但时间一长,就不会有人买盒装油彩了。」
她嗯了一声,[有什麽不一样吗?」
以前画室的学弟问他这种问题,他只觉得万分不耐,原本以为是问题无聊的缘故,现在才发现是问的人的关系。
但也许是因为大专注於那些锡管的缘故,他竟没有考虑到凯圣的心情。
送她回家後,孔郡书的手机接收了一则简讯:「下次不要找我去那种地方了,我一点也不懂,也无法给你任何意见。」
他打电话过去,但她却关机。
星期六,还是转语音。
到星期天早上还找不到人的时候,他的抱歉已经被怒意所取代,起因当然是因为他不好,但她有必要躲成这个样子吗?
两人相处,一定会有谁让谁生气的时候。
下午,他觉得再也没有办法忍耐下去,直接到她的住处。
大门深锁,已修好的电钤响了数十声还是没人来开门。
传出「快打电话给我」这几个字的简讯之後,孔郡书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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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凯圣才回到家,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天际航空的接驳车发生意外,座舱长林辉煌受了伤,由於她的资料上填有她的电话,因此请她代为联络其家属。
凯圣打了几通电话,都没能联络到林辉煌的家人,担、心之下,先行去了医院,还没二十岁,不能签字,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病房非常明亮,林辉煌沉沉的睡,她一直守著,直到她睁开眼。
「辉煌,你醒了。」
「天啊,」好痛!「怎麽回事?」
「你们的接驳车闯红灯,还变成火烧车。」凯圣的大眼睛此刻又红又肿,「你一直没醒来,我担、心死了。」
当然,一坐起来後,林辉煌立刻发现不妙之处,「那是什麽?
「那个」指的是她脚上的大白东西。
一个刚好走进来的护士接口,「石膏。」
她当然知道那是石膏,只是,她不希望那是石膏。
「请问,那个东西要在我脚上持多久?」
对於她的不肯直呼其名,护士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顺利的话,「那个东西」
只要待上四个月,要是你不合作,「那个东西」会跟你在一起更久,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开始跟它培养感情。」
「四……个月?」林辉煌大叫,「那我要怎麽上班?」
待护士离去後,病房里,凯圣也只能不断的安慰她,「不要想那麽多了啦。」
「呜呜呜,我怎麽这麽带衰,昨天跟夏熠吵架,今天居然来个火烧车?」
「你已经昏了快一天了。」
後来,林辉煌的家人终於出现--其实他们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就赶到医院了,但乌龙的是院方把两位受伤座舱长弄错,因此她的家人一直守在另外一个座舱长的病房外面。
「真是谢谢你。」林爸林妈再三道谢,「我们在那边等,都不知道原来辉煌在这里。」
凯圣在林辉煌家人的千恩万谢下,离开了医院。
开机後,萤幕就变个不停:您有一个讯息,您有两个讯息,您有三个讯息,您有……没完没了。
都是孔郡书的留言。
凯圣的情绪因为他起起伏伏的留言而有了波动。
听完所有的讯息之後,她拨了孔郡书的电话号码,嘟嘟两声後,很快被他接起。
「你跑到哪去了?」
「我在医院。」
电话那头的他顿了顿,「你不舒服?」
「不是。」她清晰的回答,「辉煌车祸,我在陪她。」
孔郡书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个老太婆没事干麽占据你的时间?」
他跟她要了医院的名字以及她的所在位置,然後要她在原地不准动,因为他「马上就到」。
结束通话之後,凯圣在住院大楼前的阶梯上坐下,静静的等著。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星光灿烂,十分美丽,只可惜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因此一点也不浪漫。
见到他大步流星的身影,她站起来,一下子落入了他怀里。
「我担、心死了。」孔郡书的双手抚过她的头发,肩膀,手臂,像是在确定她完好无缺似的,「下次无论我再怎麽惹你生气,绝对不要这麽久不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