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说好了。」他拍拍肩上的水珠,「凯圣要来吗?」
「大概不会吧。」
[大概?你没打给她?」
「她又不会跳舞,来这里干麽?」
「那不一定,说不定她想跟陈子奕一起过圣诞节。」江商铭脸上有著落井下石的愉快,「那我打给她喔?」
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轻哼一声,「要打就打,你又不归我管。」
他们不同班,不同组,唯一的交集就是学生会,以前也不见他提凯圣,但自从传出陈子奕在追求她之後,他总会每隔几天就问,「公主今天好不好」,好像非得这样刺他一、两下才甘愿似的。
江商铭拿起手机,「那我打喽?」
「请便。」
刚好此时有学弟拿著舞会流程表过来问问题,孔郡书理所当然就此打住与江商铭的对话。
他告诉学弟,几点开始,缓冲时间要怎麽设置等等问题……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留意著。
那通电话约莫五分钟结束,中间还有过一次哈哈大笑,说什麽「没那麽惨」之类的,神情似乎非常愉快。
江商铭也没跟他说结果怎麽样。
六点-盛装学生渐渐涌入的时候,孔郡书在人群中看到打扮得人模人样的陈子奕,因为他来了,以为凯圣也会出现,没想到直到晚上九点多,他仍旧没看到她的人影。
即使礼堂内有超过一千个女生,但是,如果长时间以来只看著同一个人,绝对可以在人群中将她认出。
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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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凯圣来说,这可能是史上最寂寞的一个圣诞夜。
半天的课後,她一个人跑去华纳威秀连看了两场电影,又去书局挑了几张圣诞卡,步向捷运站的路上,接到官仲仪打来的电话。
他说,辉煌跟男朋友吵架了,吵著要他载她离开台北远一点,於是,当她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时,里面是空无一人的。
天空下著雨,日式旧宅的院子里充满雨水的气息,沿墙而植的花落了一地,让空气中多了些香气。
正要开大门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江商铭。
「凯圣,是我。」他的背後已经听得到磅磅的音乐声,「今天晚上来不来?」
「我不去。」
「说不定有人在等你呢。」
「别闹了。」依照往例,会场会有许多双双对对,而她现在最不想看的就是那个,「我又不会跳舞,去那里谁要陪我罚站?」
「没那麽惨吧。」那头传来江商铭笑得很愉快的声音,「那家伙这样说你?」
不需指名道姓,反正都知道「那家伙」指的是谁。
「嗯。」
「你不生气?」
「他又不是现在才这样说的。」何况她不会跳舞也是事实,「我没事,谢谢你打电话来。」
「那好吧,看看今年几点结束,如果时间还早,我们过去找你。」
过来这里啊……
「我们」,除了江商铭之外,应该还有孔郡书吧。
他们都住在淡水,一些同学来过这里,凯圣也去过几个人家里,除了孔郡书之外。
孔郡书说他的房间没什麽好看的,所以她不用特别过来,但是江商铭却曾经偷偷告诉她,孔郡书房间的墙上有一幅油画,直接画在墙上的那种。
凯圣的直觉是印象派作品,毕竟,他所模拟的「印象,日出」很受到赞赏……
但江商铭又说不是,然後就再也不肯说了……呃,怎麽又想到他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们玩得高兴点。」
屋子里一片寂静。
深吸一口气,准备对抗寂寞。
冲了一杯三合一,拿出下午挑的圣诞卡--虽然现在写有点晚,但反正她并没有打算要给谁,因此,她仍旧拿出笔,开始一字一字的刻著。
都是给很密切的人。
给下星期就要离开台湾的官仲仪一张,跟她当了几年室友的林辉煌一张,还有……还有孔郡书一张。
以前,都是他先给她的,凯圣知道要他去书店挑卡片有多让他感到别扭,因此即使他只简单的写上几个字加上一个随手漫画,她还是很高兴的报以密密麻麻的整张卡片,有时写不够,还会贴一张便利贴。
「有话用讲的就好了,写那麽多字,你时间多啊。」
虽然他每次都这麽说,但她知道,他其实很高兴。
还有……去河堤旁玩仙女棒。
他觉得仙女棒是女生玩的东西,但还是捺著性子陪她玩,因为她喜欢在冷天的时候间那种烟硝的味道。
他蹲在旁边抽烟,红色的火光一明一灭。
河堤没有灯,但她手上的烟花照亮了他的脸。
「你也觉得烟花很美对不对?」
「你们女生才会为了那种一下就不见的东西感动。」
「那你干麽笑得那麽高兴的样子?」
「你管我,罗唆。」
凯圣现在想起来,无论如何都还是觉得他当时一定有为了什麽而感动,不然他的表情不会是那个样子。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以前,或者,这中间自己的心情不要有这麽大变化的话,多好?
那麽,她现在应该在舞会里。
虽然不会跳舞,但是却有人陪她一起罚站,两人扯著嗓子说话,然後隔天互相埋怨对方害自己喉咙痛……
眼眶一热,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圣诞卡上写的字一个一个被晕开。
凯圣连忙抽出面纸,轻轻印乾上头的水渍,但怎麽来得及,她写了一半的卡片已糊成一片,就像她的心境一样。
再抽一张面纸,轻压,轻压,但却怎麽样都印不乾。
咬著唇再一张……再一张……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孔郡书。
她很想接他的电话,可是她在哭……
看著闪烁的萤幕,她的眼泪掉得更急……不要接好了,因为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哭声。
***
晚上十一点舞会结束。
根据过往惯例,圣诞舞会成就情侣的机会颇大,所以当舞会最後。首歌结束时,有很多人都是一群同学来,但只有两个人离开。
惯例的活动,校方会派人善後,但是,孔郡书还不想这样早离开。
在那个看得到全场的高处休息室中,红色火光明灭,窗外凉凉的空气流入,冲散了些微的烟味。
捻熄最後一支香烟,孔郡书起身……就像每一天一样,走到学校附近的捷运站,选择了淡水线的等候位置。
移动,等候。
出捷运站时,他发现雨势更强,根本不是雨伞可以应付得来的--所以他才讨厌公共交通工具。
十七岁,他以为自己够大了,至少在同侪中算是早熟的,但无论再怎麽懂事,他仍然只有十七岁。
无法考驾照,签名不算数,独自搭飞机时还会被空姐在旅客名单上划上记号,要多注意的意思。
蓦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落雨夜空映得十分明亮。
好个暴风雨的圣诞夜。
他该立刻回家,因为他的衣服已经被斜雨打湿了一半,而且那只雨伞应该撑不了多久,但就在步出捷运站时,他仍不自觉的转了方向。
凯圣住的地方也不远,去看一下好了,他想。
因为江商铭始终没有告诉他结果如何,後来他自己打了电话,她没接,却传了简讯问他什麽事,他觉得很奇怪,再打一次,她还是不接,一分钟後照样传了简讯问他什麽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始按著手机上那些小键盘,「干麽不接我电话?」她明明知道他有多讨厌传简讯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过一会,讯息来了,「只是不想讲话而已。」
「人在哪?」
「在家。」
「那个老太婆在吗?还是只有你跟那个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