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有可能娶你……”
“柳家德高望重,书香门第,甚至可以追溯到柳家有太傅官职的祖先,对白起大有帮助,他绝对会娶我,但,絮氏对白起已经没有任何好处,甚至随时会带给他危险,她只是个活不了几年的女人,那么,早走晚走都一样。就让她早点走,解脱痛苦不好吗?如果她知道她是为疼她的白起走,她也会心甘情愿吧?老天若怜悯她,就让她下辈子投好胎,让她无病无痛过一世,不是很好吗?崔当家,你的目的为何?”
“什么?”
“你有意促使我说出这些事来,为什么呢?絮氏的事都是你告诉我的,药也是你给我的,我知道你是利用我除去絮氏,我也愿意除去她,若然你想过河拆桥,反害白起或柳家,我……”
连壁忽地自转角出现,笑道:“当家,该去上香了。”
舜华往他看去,随即,白起自他后头现身。她心一颤,瞄了一眼面色雪白的柳叶月,试着若无其事道:“白起,你也来啦。”
白起防备地看着她,客气道:“崔当家,难得见你入寺庙来。”
“今日福至心灵,想来就来了。我瞧柳小姐脚拐了,还想你要在场可真算是英雄救美了,没料得你还真的在。”舜华瞄瞄稍远的事门,笑道:“想来轿子已在等候,舜华就不多聊了。”
白起应了一声,走到柳叶月旁,舜华转身就走,哪知白起忽然一句:“崔当家暂且留步。”
舜华回头,对上白起的目光。
“崔当家,借一步说话。”他低首朝柳叶月道:“小姐暂且忍一忍,我与崔当家说两句就好。”
舜华不着痕迹与略带惊慌的柳叶月交换一眼,跟着白起到一旁。
“崔当家,近几个月你与尉迟恭走得近。”白起淡声道。
“……嗯。”她手心微地发汗。
“尉迟恭拿走我一幅画卷,还请崔当家转告他,请他交还。”
“画卷?什么画卷?”
“画卷里是肖像,当日我留在画楼里,吩咐楼主不得外卖,适巧尉迟恭来访,取走那幅画,我几次遇他,他皆视若无睹,再这样下去,我也无计可施,所以请崔当家替我催催。”白起不说那幅画的重要性,也不表露情绪。
舜华寻思片刻,啊了一声。不会吧?尉迟哥收了那张絮氏舜华戏水图吗?不是只看一眼就没再看了吗?
白起微地皱眉,立即又掩去。“瞧崔当家的样子,是看过那画了?”
“……眼角上挑、有美人尖、嘴唇略厚的平凡女子戏水图?”
“确是此图。它再平凡也不过,我实在不知为何尉迟兄一拿不还,这图是要销毁的,还请崔当家帮个忙。”
“销毁?为什么要销毁?”
他眼皮不眨。“那是我随意之作。你该知我有一半南临血统,曾习过南临画功,一不小心会带些南临影子,传了出去,有损我的名声,当然要销毁。”
“画里……是何人?”
白起笑道:“虚构罢了。”
舜华闻言,故作寻思,点头。“这图我问问看吧。”
白起作揖多谢之际,不忘补上一句:
“崔当家想与尉迟兄玉成好事,可也要多注意尉迟兄。平白无故抢走女子图,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往下一看,落在她手里的《京城四季》。“这种东西你也看?”他有点惊诧崔舜华看了后,竟然没有追究。
舜华笑道:“排遣寂寞罢了。哪日我见了不快活,自然翻遍京城,也要抓出那个敢玩到我头上的人来。”
白起不以为意,回去抱起佳人离去。
舜华目送他们。片刻,她双腿猛然发软,摇摇欲坠地靠在身后泥墙。
“……当家?”连璧上前轻声道,拾起地上的《京城四季》。
舜华捂着脸,模糊不清的声音自十指间传出:“没事……有些头晕反胃想吐罢了。”
原来,要害死一个人必须找这么多理由。柳叶月把害死她的理由全赖给她的姓氏为她自己脱罪,可是她听出来了,柳叶月在乎的是絮氏舜华在白起心里的重量。不管兄妹、不管什么身分,就是不该有重量,哪怕白起看她一眼都不行。
她忽而苦笑,怎么不早说呢?她可以想办法快快养好身子,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得她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出嫁了,这法子不是更好吗?
她低叹口气,抹了抹脸,抹到眼下不平的明显肉疤。她振作起来,放下手,朝连璧道:“以后写《京城四季》时,别提到柳家小姐的事。”
“是。当家脸色……很白呢。”
“偶尔也要白一白才好。”她笑:“时辰差不多了,到禅房等神官吧。”
“是。”连璧找来僧人领路,来到一间清静的禅房。她没入内,只在小院子里等着。有水井在院里,她探头一看,井水太深看不清自己的面貌。
她回头,连璧面无表情就在自己身后不到两步远的距离。
“连璧,帮我打桶水吧。”
“是。”连璧没迟疑地拉开彼此距离,上前打水。
舜华往水桶里的水看了老半天,忽然笑道:
“看朱忽成碧。”抬眼一看,连璧正望着自己。她柔声道:“刚才忽然看见自己有美人尖,吓了一跳,再一看又不见,但第三眼看又觉得有了。”
连璧答道:“或许相由心生?当家认为自己长什么模样,久而久之自己就是那个模样。他人看当家是青面獠牙,那他一生不改其念,即使当家变了脸,他依旧认定当家是青面獠牙。”
舜华听得乱晕晕。“你这话真有禅意。”还难得正经地说呢。可惜她没有慧根,听说连璧出身是书香世家,还是小公子便被崔舜华看中阉了,果然书香世家出来的孩子不一样,与众不同。
连璧又笑:“连璧也很惊讶会说出这种连自己都不懂的话呢?”
一阵足音自远面近,舜华看去,正是尉迟家的蚩留。今日他一样蒙着浅黄锦巾,行止如常人,简直看不出是个失去眼睛的人。
“连璧,你先下去。”等到连璧离开后,舜华笑咪咪上前,道:“蚩留大人,可舜华扶你?”
蚩留微微一笑:“崔当家,神官是不太能让女子碰的。”
“是麽?”她犹豫一会儿,道:
“今日以至天宁寺宝地吸收灵气为由,方能外出,傍晚得回去。如果不是有尉迟当家的命令,蚩留断不敢与皇室之人接触……”
“是请求是请求。”
“尉迟当家知道我一向把他的请求当命令,只要他肯说,我一定做到。”
“你们是堂兄弟吧?尉迟哥提过。”舜华道。
“是啊,目前尉迟家成年者只有我与当家,他是我堂兄,但十六岁就成一家之主,而我入了神庙。”他似是看穿她的想法,轻笑:“北瑭天下归温姓管,温姓看重的北瑭大神官却归尉迟家管。”
嚣张!嚣张!太嚣张了!比她这个崔舜华还要嚣张!她都不好意思问他是不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只在意尉迟哥了,他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当年崔舜华该多跟他学学才是!
蚩留又道:“尉迟当家还没来麽?”
“嗯,他晚些到。”
“其实我也不敢确定那咒还有没有留在你右臂上,只有崔舜华才亲眼看过她臂上的咒。那本《长生咒》只有数页,我与大神官看不见,但也每一页细细摸了摸。她怀疑是大魏金刀皇后徐达的遗物,徐达出身西玄赫赫有名的徐家,在四国历史上她是鬼神之女,一生复活数次,她这本《长生咒》必定有其功效存在,故崔舜华要大神官以神力替她上长生咒,保她复活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