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跟在其后,心情与方才来时已经完全不同。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收不回了。
*
楚非回到公孙府,悄悄地推开公孙府的后门,鬼祟地探头,眼睛也快速地搜寻着,确定没有人后,她快步走回客房。
正要推门之际。「楚非。」公孙凛在她背后出声唤住了她。
楚非心惊错愕,一双大眼惊惶地瞪大着。
她身体僵硬,缓缓地旋过身子,语气微颤:「公孙凛……这么晚了,还、还没睡啊?」
楚非心里暗叫了声糟,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时被公孙凛遇见。他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呢?在她出门时?还是在她回来时?
「这么晚了,你不也是还没睡?」公孙凛反问,兴味盎然地欣赏她一脸被逮着的吃惊模样。
「是啊!我已经睡醒,不困了,而且觉得房里头有些闷,所以出来晃晃。」她陪笑,胡乱找个理由。
「是吗?既然觉得闷,那正好,我也睡不着,陪我一起到凉亭上聊聊。」
楚非随着公孙凛到了凉亭,他向她介绍着:「当我夜里无法成眠时,多半会独自在这儿沈思,今晚有你作陪,有个人可以一起秉烛夜谈,倒也是不错。」
「公孙兄为何夜不成眠?心里有事?」
公孙凛想了想,乌眸故意紧盯着她,语带试探:「不是心里有事,而是心里有人。」
「咦?」
「楚非,你可曾有过那种感觉,被一个人搞得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
当然有,楚非怔仲地点头,她现在就是。
「而那个人却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眼里看着他,心里伤神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楚非又点头,讶异地看着公孙凛,他简直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又惊讶又难过,若是照公孙凛的说法来推断,原来……他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了。
胸口好疼喔!像是被人狠狠地拧紧扭痛;喉头好苦涩喔!像是含着黄连似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在溪里自言自语说出爱慕心意的行为像个傻瓜。
公孙凛见她只顾着点头却不回话,遂又问:「楚非,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楚非顿觉得眼眶有点儿发热,她扬起头,假装在看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我不知道。」
公孙凛不答反问:「方才你一直点头认同我的话,怎么?你心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是谁?我认识吗?」他有点儿狡猾,自己不正面坦承,却反倒要套楚非的话。
「我?我心里无牵无挂,没有任何值得牵肠挂肚的人。」楚非佯装洒脱,心里泛酸,嘴里说着违心之论。「倒是你有心仪的女子是件值得开心的好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或许该挑明了对她说。」
「挑明了说啊?」公孙凛认同地点点头,沈吟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边说边仔细观察着楚非脸上的反应,他觉得她眼神闪烁、表情僵硬,看起来很言不由衷。
「是啊……」楚非僵笑着回应。「本来就该明说的,否则对方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呢?」这句话明着是说给公孙凛听,其实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她这种女扮男装的特殊身分,若是不挑明了说,恐怕公孙凛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吧。但是,她却不能说……
公孙凛笑看着她落寞的表情,说道:「既然连你也这么认为,那我马上就去跟她说了。」
「嗄?这么快?在这时间点?」楚非骇到。
「嗯!事不宜迟,我怕要是慢了,让别人发现了她的好,恐怕会被捷足先登的。」
「那……」一想到公孙凛这么急着要跟心上人表白情意,这让楚非的胸口纠结不已,她想阻止,但又怕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啊!都这时辰了,你心仪的姑娘家怕是早已歇息了,等明儿个再说也不迟啊!」
「这倒不用担心,她肯定是还没歇息。」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因为……」公孙凛眉眼带笑,睨着她。「因为她就站在我面前。」
「嗄?」楚非瞠大了眼,一脸呆若木鸡。「你是说……我?」她愕然地指着自己。
她那怔愣不解的表情很生动,看得公孙凛一阵怦然,他笑着问:「不然呢?这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站在我面前吗?」
「可是……我……不对、不对!你……你怎么会?」楚非结巴着,语无伦次。「你应该知道我是男人啊?」
公孙凛挑起一眉,目光精锐地觑着她,轻声反问:「你当真确定你自己是男人?」
楚非忽地一脸防备。「你为什么这么问?」
「楚非,其实我在第一次碰到你时,便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当时你落水,我把你从河里救起来,搂抱着你的身子时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了,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有那样柔软的身躯。」
「你当时便知道?」楚非难以置信地瞪眼。「可是,你却装作全然不知,害我以为……以为我掩饰得极好,也害我以为你真的只把我当兄弟看待。」
「楚非,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外人探究的秘密,虽然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但是也不该硬是揭穿,我知道你这样隐瞒身分必定有难言之隐,而我也大概猜得出是什么原因。」
「你又知道了?」这么厉害。
「我打听过了,知道你是楚家医堂里唯一的命脉,而偏偏医堂里最广为人称道的便是弄璋秘方,你是女儿身的身分若是让外界知道,必定会严重损坏医堂的名声,所以,这便是你女扮男装的理由吧?我想你一定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为了医堂、为了家人,而摒弃了自己原本的身分。楚非,委屈你了,在我看来,你很了不起,我很欣赏,也很喜欢这样的你。」
楚非听着,原本是惊讶他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彻,但是听到他说委屈了她的那些话,忽然,她一阵鼻酸,眼眶好热,很想掉泪。
这些话如果是从爷爷的嘴里说出来,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都怪公孙凛,让她的心情变得好复杂。原本以为他心仪别的女子,害她妒忌了,后来知道自己便是他心仪的那个女人后,让她心里微甜,接着又听到他称赞她为了家人委屈自己的话,她竟觉得心酸。
楚非眼眶氤氲,瞠着他,埋怨道:「你还真是挑明了说。」而且全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触动了她亟欲掩饰的脆弱。
他提醒她:「刚刚是你提议我要挑明了说的。」
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很没信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不可能有人会……嗯……喜欢我。」
「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你的好,而我也很庆幸他们瞧不见。」他朝她走近一步,眷恋地望着她。
「我哪一点好?」他的靠近让楚非心跳如擂鼓,她感到微慌,往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凉亭的石柱。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认真地道:「都好!你讲话的样子、你笑的样子、你扮男装的样子、中秋那一夜你在船上穿着我衣裳的样子、看烟火时着迷的样子,我都喜欢!」另外,还有她方才在溪边沐浴时的妖娆模样他更喜欢,但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闻言,楚非所有的自怜与辛酸全都不见了,方才在心底偷偷升起的妒忌也消失了,现在,她的胸口被一丝甜蜜给缠绕着。
楚非的脸蛋绯红,浑身躁热着,初识感情滋味的她稚嫩地不知此时该作何反应,她只能怔怔地回望着公孙凛,看着他脸上含着笑意,然后移动步伐,又朝她更近了一步,将她困在石柱与他的身躯之间,然后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