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是因为、因为……”她顿了一下,打算来个抵死不认,“因为我中了乐透。”
人少就有这个坏处,人人注意到你,哪怕是掀个眉毛都会有人问是不是手脚酸痛还是头昏眼花。
温暖归温暖,不过因为与钟澈有约在先,她得装什么事都没有。唉,早知道就先多想好几个快乐理由,以备不时之需,嘉升丢这个机智问答,害她差点心脏病发。
现在治安差、景气差,大概只有乐透能振奋人心,说中乐透高兴应该说得过去吧!
“哦,中多少?”
“中了……嗯。”灿宁支吾,“哎呀,你别管,如果是大奖,我会请大家吃饭就对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个奖还不够大?”
灿宁一怔,嘉升这带着试探性质的问话代表什么?
正当不知如何回答时,资玮开口了,“嘉升,别逗她。”
他看了资玮一眼,笑笑,就此收口。
灿宁松了口气。
回想起来,嘉升从没调侃钟澈。每次她被逗得无话可说时,钟澈都不在,这已不知道是资玮第几次在她发窘的时候开口相救。
说也奇怪,男未婚、女未嫁,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两情相悦要躲躲藏藏。而即使两人努力的维持着以往的既定印象,但无论如何,恋爱总是恋爱,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同。
嘉升隐约觉得有些不同以往但还未发现其中的微妙变化,于是有意无意地以言语试探。
资玮则不发一语的冷眼旁观。
而唐晓藤除了忙碌之外,因为有独立办公室,成了最明显的局外人。
办公室还是上演着你追我逐的游戏,钟澈当然不可能浪漫到每天去接她上班,但对于送她回家这点倒是不曾有过推诿,又为了不要让人看见,他们总约在离公司约五分钟步程的红绿灯等,然后一起吃饭,或是看场电影,再一起回家。
跟他在一起,灿宁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近至最新消息,远至童年旧事,再细碎的话题都能让她开心好一阵子。
“你觉不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暖?”
“找一天去看书展好不好?”
“西洋情人节有放假吧?”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到台湾以外的地方玩?”
见不到人想见面,见到人后又怕分开。
说晚安之后,伏在电脑桌前将今天的事情与对话一字一句的打入,回想过后,还要回忆一下、发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心满意足的存档关机。灿宁傻笑的样子已不知被安妮笑过多少次,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
典型的恋爱症候群。
例证一:她最高兴的一刻就是钟澈与他的摩托车出现时,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飞逝,快得抓不住。
例证二:跟他在一起,平淡无奇的话语都让她觉得乐趣横生,他身后的小天地俨然是她的新世界。
傻念头太多,族繁不及备载。
她的要求不高,能去的地方自然不少。
趁着寒假的出外旺季来临之前,两人到九份去玩。
那天,天气灰扑扑的,感觉山雨欲来,总算是运气好,一直到达目的地之前。雨滴都没落下,游客显然也没受影响,反而还在阴暗的天色之中,获得有别于大晴天的乐趣。
逛累了,他们进茶馆吃点心。
茶座位在半山腰,木梁、木桌、木椅,灯泡藏在纸糊灯笼中,红砖地上还沿壁摆了几个瓦瓮,装潢得像古代的客栈,看得见牛面海洋,昏暗之中,灰蓝色的海水显得暗潮汹涌,天色全暗之后,岸边点起了一盏盏黄色灯泡,好看极了。
等餐时间,钟澈点了烟,指着海岸边的灯火点点说:“以前一个朋友说这是台湾牌涵馆夜景。”
灿宁嗤的一笑,“哪里像了?”
“我那时也说不像,不过,他说要看起来像的先决条件是‘别太苛求的情况下猛一看’。”他吐出一口烟,“后来照他的方法,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转移视线,瞬间还真的有点神似。”
灿宁扬了扬眉,那是什么朋友,为什么他会把他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该不会是唐姐跟自己提过的记者女友吧?!可能是,不,应该是,或者,绝对是……虽然不愿承认,但她自己也知道,除了情人的话语之外,还有什么会让人不自觉的记在心中。
而且还记得这样清楚。
比起来,关于她的记忆不就显得很弱势?
以前还没在一起,很少出市区或者捷运范围以外的地方,圣诞节之后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钟澈带了一个欧洲团已去掉十几日,回台湾后待在总公司的时间又长,他们其实没多少时间相处,这样下去,共同的记忆太少,他不就会一直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服务人员送上餐点,不过,灿宁却因为爱情中的小心眼发作,恍神之下有点食不知味。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脑袋里装满关于江灿宁的一切,他才不会只能想起过往朋友的话语,她要他们之间的回忆多得不得了,她要他们之间的回忆与过去所有共存,她希望他以后跟别人说话时能讲“上次灿宁说”,她希望自己时时在他心上。
“不要太勉强的话,是像涵馆啦。”灿宁笑,吃了一口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你有没有去过涵馆?”
“我最初是从东北亚线开始走的。”
那就是去过了,“美国跟加拿大呢?”
“这两年除了埃及跟土耳其之外,主要就是带美加团。”
天啊,那他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
她知道他曾骑摩托车环岛,也两度纵走过中央山脉,熟悉台湾的平地高山就算了,他居然也喜欢泛舟溪钓,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危险他全都了若指掌,在台湾是无法创造新记忆了。
说到国外嘛,东北亚、美加、埃及、土耳其,他都不知道去过几次了,还有什么地方……啊,欧洲,她怎么没想到呢?
“喔,嗯,不知道欧洲哪里好玩喔?”
钟澈的眼中噙着一抹笑,“怎么,想出外?”
“嗯。”
“跟谁去?”
灿宁停下搅动烩饭的汤匙,一脸认真,“跟你。”
“好。”他很快的答应了,表情轻松得仿佛她的提议是去一趟北美馆那样简单的事情,“想去哪?”
“咦?”他对自己的提议通常都不置可否,原以为这次要死缠烂打才会成功,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
她无法置信的样子显然让他觉得有趣,“咦什么咦,我说好啊。”
“真、真的?”
钟澈笑,“需要感动到结巴吗?”
原来是在想这个,难怪刚刚吃饭时心不在焉。
灿宁高兴得那了一声,“那、那,你过年要带加州团,回来后要休息多久?一个星期够不够?”
“我又不是老爷爷,哪要休息一个星期。”他笑了一下,将烟捻熄,“当导游的人,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时差,带团后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的,基本上不适合走这行。”
“那你要休息几天?”
“一天就够了。”
由于兼办游学,飞航的年假足足等到学生们的寒假结束后才补放,总共有七天,晚去早回加上飞行时间,实际游玩天数只有四天,不过几个人的公司,同时请三天假又太过明显,只好作罢。
假日第一天,两人约在中正机场见面,预备前往的国家是意大利。
国际机场自然没分什么旺季淡季,出境入境,来来往往都是人,这边有人拿着“桂林五日游”的旗子集合团员,那边又有人拿着“北海道赏雪之旅”的牌子走来走去,广播声此起彼落,人人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