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没直接刺死他,不是我在挣扎,而是我在想该怎么做才能将一切合理化。”不然心思细腻的他怎么可能会没想到要先把犯人绑起来,还将刀子丢在他伸手可及之处?就算那人渣被他打昏了,他都绝不会这么大意。“我料到他的反应,也估算好时间,当警方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我在正当防卫下不小心杀了人。”
这一招很冒险,但看似关心咏初的他其实注意力全放在那个人渣身上, 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挡下攻击。拜那个人丧心病狂所赐,如他所料地动手了,也让他设下的陷阱可以收网,取走他的生命,解放了咏初。
单咏初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可能?他观念里的是非曲直那么鲜明,鲜明到连当律师他都无法忍受,他却犯了罪, 只……因为她?不值得啊,不值得啊!
“很狡猾吧?不但冷血杀人,还懂得如何为自己脱罪。”看到她眼中的震惊,他的笑容更加苦涩。“这些话,我不会再对第三人说,因为我不想为那种人渣坐牢。”
他不能坐牢,他抛不下她,更何况,为了那种人坐牢真的不值得,他有罪,但他宁愿将生命用来补偿更多因司法不公受苦的人。
溃堤的泪潸然滑落,单咏初泣不成声。她知道他表现得越是无所谓,他心里的自我谴责也越重,若是直接面对法律判决他还会好过些,但他却选择了更难熬的自我惩罚。
“你说得对,我太理智了,我没资格去谈论感情。”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他也将自己的人性和立场全然抛弃,这样的他没有资格拥有她, 只能在一旁守护着她,这已是他最大的幸福。“你好好休息。”
她惊白了脸,她知道他不只要走出这间病房,更是要永远地把自己的心和她隔绝,她慌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抓住他的手。
“不要!我不准你离开我!”想到他为她所做的无悔付出,她的心几乎痛成碎片。为了她,他将自己的一生都毁了,她竟还说他不够疯狂?现在的她只希望他不要那么疯狂!
“咏初,别这样。”她的狂乱拧疼他的心,更因为她悬在床边的危险姿势而着急。“我还是会守在你身边……”
他一靠近,她立刻抱住他大哭,紧得像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般。
“我不只要你守在我身边,我还要你的心,既然要保护我就永远保护下去呀!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没有你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薛仕恺痛苦地闭上眼。他也希望能像之前那样,但……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有罪……”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看到的和其他人一样,你只是在抵抗,是正当防卫,那就是事实!”她哭到泣不成声,但为了留住他,她仍拼了命地说。“把心力拿去帮助别人,这才是你要做的,这才是你当上检察官的目的,不是吗?不要让我难过,不要让我自责,求求你……”
薛仕恺怔住,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如果他的自我惩罚反而会伤害她,已在十八层地狱的他又该将自己流放何处?
“这是赎罪还是同情?”但他也害怕是她因为内疚,而用自己绊住他,不让他走向毁灭。
“是爱,我爱你好久好久了,你不要改,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从小陪我长大的你。”她看向他,盈满泪雾的水眸里,流露的是再无隐藏的爱。“让我陪你一起走,别把我丢下来,求求你……”
在她宛如水晶的瞳眸里,他看到了深藏的自我,强烈的自责以及压抑了多年的情感,都在无法遁形,呐喊着要他释放,要他别再独力强撑。
他的武装被整个击碎,薛仕恺再也承受不了,拥住她纤细的身子,不禁眼眶发热。
罪愆化成了痛,深深地刻在心头,用意不是为了惩罚,而是要他以此为戒,去帮助更多的人,早在之前,她就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如今,以为自己误入歧途而迷失的他,仍是被她带回了正轨。
“我不会丢下你。”直到情绪平息了,他才抬头,轻柔地为她拭去脸颊的泪。“咏初,我的咏初。”
那低哑的呼唤带着最纯粹的爱恋,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屏障已完全消失,不管是她筑起的,还是他筑起的,都已不复存在。
等着他们的,是美好幸福的未来。
她激动而欣喜地抱住他。
“我在,你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
尾声
咖啡厅里,一对男女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甜蜜的氛围环绕着他们。
漾笑的单咏初脸上满是幸福,觉得有些口渴,已经把自己所属的那杯饮料喝完的她,很自然地伸手去拿对面的咖啡杯,结果还没有碰得到就被抢走了。
“你还敢喝咖啡,嗯?”薛仕恺挑起一眉,看她的眼神里疼惜比责怪还多。
“啊,还好你记得。”被他提醒,她急忙收回手,懊恼地嘀咕。“我这个妈妈真的很不合格。”
宝宝,对不起。她轻柔地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心里直道歉。知道自己怀孕还不到一个礼拜,加上身体没有什么变化,很容易就会忘记这件事了。
“还有七个月的进步空间,你没必要现在就气馁。”薛仕恺扬笑安慰,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摆明不让她再有失手的机会。
“还不都是你?没事干嘛进来喝咖啡?”她睨他一眼。不满他总是气定神闲,衬得她很没有当母亲的自觉似的。
不过……也是啦,叫她验孕的人是他,时时刻刻叮咛她要小心的也是他,他连她的生理周期都记得清清楚楚,才迟几天就被他发现不对,她还没有什么话说呢?想要板着脸,终究还是温柔地笑了。
“喜宴还没有开始,与其在哪里枯坐,倒不如来这里约个会。”薛仕恺笑应,想到她身子里正孕育着自己的血脉,那种满足和充实感难以言喻。
忆起待会儿要赴的喜宴,单咏初嫣然一笑。好友歆歆今天结婚喜宴,本来预计午间十二点整开席,结果男方的交友广阔,礼金收付处大排长龙,见状况不对,他立刻带着她先到饭店对面的咖啡厅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免得饿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你也想要一个婚礼吗?”穿婚纱是女人一生的梦想,他却是带她到户政事务处所直接登记了事。
他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虽然之前那件事是场误会,却改变不了他的工作可能会危及家人的事实。他明白这么做并不能完全防范,户籍数据仍有可能性有心人士的侵入而外泄,但至少他越低调,就越少人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让他更能够保护她。
“才不要,自己累得半死,想邀请的人还做不满一桌。”她皱了皱鼻,用轻快的笑语让他知道她并不在意。
她是真心无芥蒂,也明白在他许多看似有所轻忽的考虑里,其实都隐藏着更深的情感与用意。她知道他爱她,而且很爱很爱她,这就够了。
“该回去了吧?六星级饭店呢,我可不想错过。”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催促着。
“好。”他起身去结账。
正要跟上的她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桌上铺的餐巾纸截角是张折价券,虽然只是少少的五块钱,那感觉却像挖到宝那么开心。
“哥,有折价券。”她撕下,兴奋地拿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