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抹去眼泪,仔细看那张——
白纸黑字,上面大印,全在她眼中扩散,她难以置信,难掩惊愕,瞠目凝视好久、好久……
这是……凤家最重要的凤王酒酿酒权啊!
朝廷规定酿酒须有酒权,一来管理方便,二来是为防止卖假酒,没有这张凤王酒权,凤家不能酿制贩卖凤王酒。
“凤王酒”称天下第一酒,单单这张酒权,虽非价值连城,却是凤家生财工具,这正是虎老庄主最不肯放手的,当初谈妥她每月都必须付一大笔的酒权费。
她满脸错愕,心脏鼓动,眼底隐着羞耻,缓缓抬头看他,“我爹……连酒权都卖了出去,这是凤家之耻,我更是难以启齿,为什么你会知道?”
他伸手轻轻抹着她满脸的泪。
“虽然你说,凤家被你爹无度挥霍,家财罄尽。不过我观察你这些日子,发现你也算是商业奇才,善于经营,广用人脉,比如你把凤王酒以船运输,卖至各地,一般酒商是雇用船只亲运,你却是谨慎挑选可靠船商,与船商签契,让船商成为半个老板,虽然分出利润,不过你可节省人力,又可确保在运送途中,船商为顾及自己利益,更加小心。你胆大心细,生财有道,加上凤王酒有天下第一酒美名,虎从云看来也非贪得无厌、强索暴利之人,照理说你要赎回房地契非难事,就算你得瞒着凤老暗中进行,也不太可能让你花了数年时间,到如今只是拿回凤王酒楼,所以要猜到凤王酒权其实落入虎家手中,并不困难。”
凤凰眼光灼灼凝视于他。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他若非时时看着她,对她用了心,又怎能看得到,发现到?
他若非对她有真情,有深情,他又怎么会心细如此,又如何会为她去与虎家周旋,帮她拿回酒权?
“这酒权在虎老庄主手上,你是怎么拿到的?”就算钱辏督家财万贯,舍得给他这个“再世父母”花用,但她每月付出的酒权费不小,对虎老庄主来说,等于是牢捧在手中的“聚宝盆”。再说他与外公不和,凤王酒权在他手上,就算他不能当面说出来令外公难堪,可他每回见着外公,脸上总是有一抹胜利的笑容,看在她眼里总有无比深沉的痛,不难想像他心中的得意洋洋,他绝无可能轻易放手。
“阿督有些人脉,老庄主肯卖面子,我再和他喝几杯,他就拿出来了。”
又是三言两语说得轻松,她却是花了几年也不可得——心情好复杂啊,也许是一种又佩服又不甘心的情绪,她这个凤家酒庄的代理庄主的手腕居然远远比不过他这个“死老百姓”!
她,却还误会他,怪他只会使性子,去和虎从云喝酒上红院……
她低头,眼泪扑簌簌落下,香肩抖,对他彻底的心服口服,缓缓依偎在他的怀里,无尽感恩在无言里。
罗风扬起嘴角,满意于她的“投怀送抱”,心里有了甜意,两手绕上了她软柔轻颤的身子。
“凤凰……”
“……嗯?”她啜泣,一颗心暖又心热,听他充满情愫的低哑嗓音,彷佛有着某种渴望,她缓缓抬起头来,仰起脖子,眼神迷蒙,朱唇微启,就要碰上他的唇……
“你跟他谈了多重要的正事,如何重要到把我的交代抛在脑后,说来听听?”他很正色地说。
一盆冷水浇下来,浇熄了她心头火热——他居然还记着这个事,就为了这事喊她,他有必要用那种嘶哑的声音吗?死老百姓!
她难掩尴尬窘迫,满脸羞红,缩回脖子,低下头来,羞愤磨牙!
“成秀为酒庄赚了钱,为了买回房契,他暗中把帐簿一分为二,明的交给外公,暗的部分交给我,我是为了算这笔帐款才先和他回去。”看在他全心付出的份上,她诚心的开口解释。
嗯……他想也是这么回事。这只凤凰为了拿回凤家产业,眼里就只有钱,最初口口声声骂他米虫,也是很不甘心家里多养一个人,就少了一笔钱。
果然是如他所想,这凤成秀会被她看重,只不过是他能帮忙“生暗财”,她根本就没发现凤成秀看她的眼神,爱她爱得痴傻……可怜的家伙。
罗风两手捧起凤凰的脸儿,对上她羞恼瞪视的眼神。
“凤凰……”
“还有何事?”口气很冲。
“你可以吻我了。”他也下是没有发现她刚才想做什么。
她全身一僵,像火烧了人似的,羞窘得遍体通红,恨不得找地洞钻……
罗风低低笑出了声来,在她别扭地想挣脱时,紧抓不放,亲上了她的嘴。
她抓起拳头想打他,却抓着满手“凤家产业”,舍不得抓皱,松了拳头,捧着纸张紧抱在怀中,一颗发颤的心还是犹如梦中……是真实的,是真实的吧?她捧着“凤家产业”,她已经抓在手上,满满……是真实的吧?娘……
罗风瞥她一眼,轻轻搂着她,深深吻了她。
娘……娘,你看到了吗?……都回来了……失去的,都回来了……你看到了吗……她满眶热泪不住地流。
他眯起了眼,贴着她背的双手感觉到她的颤动,一瞬间仿佛听到她心里的呼喊,疼惜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看她如此高兴,他忽然觉得心都软热了起来,此时她若开口说她想要天上明月,他也会想办法去摘——
他一怔,马上为自己如此荒唐的想法冒了一身冷汗。
他爱凤凰,也许感情日深,也真不介意将来只有她一妻,他用他的能力为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对他而言也不过举手之劳,但这并不表示他能为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爷,其实这件事本来不该跟您说,不过……您真的别太担心乐儿小姐。您还记得陈太医吗?他是小的亲舅。去年他一下子苍老许多,小的担心探望,连问之下,他才告诉小的,有位神秘大夫给乐儿小姐开了一张药单,这张药单可能治愈小姐,但一不小心也可能害她丧了命,所以他不敢轻易让小姐服用。
爷,您知道吗?六王爷亲试了这帖药,服药之后脸色惨白,整个人昏沉,相当不舒服。六王爷忍受下来,试了好一阵子,确定只是药力行走之初难免受其影响,不致送命以后,才让乐儿小姐服用。
爷,乐儿小姐能够痊愈,除了那位神秘大夫,就是六王爷的功劳最大。
他早知道六皇弟对乐儿的深情执着,却不知他在乐儿拒绝他、把他遗忘以后,他竟还肯不求回报,为她冒险,要是一个不小心,连命都会没了。
他不懂这种感情,他承认他对凤凰也没有这种感情,想起来就椎心刺骨的痛,爱下去连命都可以不要……把一个人紧紧的系在心上,把两个人的命绑在一块儿,掏尽生命付出不悔,这种爱情太沉重,太重了,一点都不适合他。
你永远要记得,我只为自己活,我不会为你拚命,更不会为你牺牲,我永远都爱我自己胜过爱你!
凤凰虽是说气话,但她也说中了他们两人对感情的态度。在他们的生命中,爱情绝对不会是一切,可以深爱一个人,但不可以傻到连命都赔上……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短暂的离开她的唇,让她稍喘一口气,嗅着她淡淡的香味,细碎绵密的一路吻下她白皙玉颈……
他缓缓勾起嘴角,满足地想道——
凤凰就这点好,不会给他过重的负担,又能逗他轻松愉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