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失明整你,拖延离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很快乐,可那天你送我去医院,体贴地照顾我、陪伴我,忽然让我好愧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你。后来,我又因为听到你跟宋绮红的谈话,恨你把我当成惩罚她的工具,决定把『恩宇集团』并购「星光科技』的情报告诉学长,让学长去跟『星光』接触,迫使『恩宇』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格……」
她苦涩地弯唇,泪眼盈盈。「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我赢了,照理说应该很开心,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难受,听见你因此被爸爸责备,我更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对你心动了,早就偷偷喜欢上你,所以每一次对你使坏,痛的其实是我自己,然后现在我终于受到最大的报应了——我跟你说爱你,你却不肯相信我。」
一颗剔透的泪珠坠落,烧灼他的心,他喉头紧缩,压抑着胸口莫名的疼痛。
真该死!明明是想惩罚她的,为何痛的却是自己?为何一颗心会痛得失去方向,六神无主?
「……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柯牧宇悚然怔立,一股难言的酸楚噙在喉间,他不哭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尝过泪水的咸味,可现在,他的眼却微微泛红。
「牧宇,你可以懂吗?就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
不,他不懂!这太没道理,如果她真的爱他,又怎能舍得离开?她不能走!
「艺安,你……」他颤着手,试着伸往她的方向,可她却瞧也不瞧,忽略他难以启齿的挽留,把手给教练,在两名教练的扶持下,站上护栏,背对数十尺高的深渊。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她全身惊颤,脸色苍白似雪,但仍勇敢地站在护栏上,双臂展成一道柔韧的羽翼,随时就要飞跃。
她真的要跳吗?宁愿挑战自己的极限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吗?他真的令她如此痛苦吗?
不要这样,艺安,不要这样……
他蓦地胆寒,比她更害怕,怕她真的跳下去,怕她熬不过那惊险的过程,她会吓破胆的,说不定还会晕过去,他不要她承受那些,她受不了的……
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绪,她幽幽扬嗓。「没错,我很怕高,怕得不得了,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说不定会吓死,但我还是要跳,因为留在你身边,你却不相信我,对我来说,会更痛一百倍,我想我没办法熬过那种痛苦。」
「艺安……」他喑哑地唤。
不要跳,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不要跳……
她决绝地闭眸,墨发飘飘,容姿凄美,他震撼地望着,不知所措。
一声呜咽隐约由她紧咬的唇办逸出,他胸口一震,知道她就要跳了……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喊,不及思索,抢在她翩然落下前,敏捷地跃上桥,将她柔软的娇躯捞进怀里,两人重心不稳,一起往桥下坠落。
她持续地尖叫,每一声惊惧的哭喊都狠狠撕裂他,是他的错,是他不好,是他逼迫她承受这些,是他害她流眼泪。
「对不起,艺安,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紧紧地圈拥她,不管绳索如何来回摆荡,他都不让任何力量将他们分开。「别哭,别怕,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一定会保护你……别哭了,不要哭了,对不起,不要哭了……」
他声声道歉,她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停止了凄厉的呼号,脸蛋埋进他怀里,嘤嘤啜泣。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好可恶,好过分,你是坏蛋……」她歇斯底里地埋怨,双手抱紧他,指尖激动地掐进他肉里。
他默默忍受着,不管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都比不上他给的伤害。
他输了。
输给她,输给爱情,他曾经妄想着驯养她,直到现今才恍然大悟,原来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对她的小小惩罚,都会令自己觉得好愧疚,只要她有一点点痛,他就会心软不舍。
爱情,是不能驯养的,它横扫千军地征服一切,从来不跟谁站在同一边,任何人都只能孤苦地与它奋战。
而从古至今,究竟有谁曾战赢过爱情?
他输了,输了……
「对不起,艺安。」他低下唇,怜爱地吻了吻娇妻的发。「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她坚持离婚,他可以忍痛放手,因为爱她,他会将珍贵的自由还给她。
两年前,他们因一纸契约而结婚,如今他愿意,为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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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就答应跟你离婚了。」
莫传雅优雅地端起瓮杯,浅啜一口花茶,故事听到这儿,她已约莫猜到接下来的进展。
果然简艺安巧笑倩兮地点了头。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谁跟你说我们要离婚的?」简艺安一声轻嗤,樱唇淘气地噘起。「我才不答应跟他离婚呢!」
「什么?」这倒出乎莫传雅意料之外,秀眉讶异地挑起。「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吗?」
「是我提出来的没错。」简艺安捧着茶杯,闲闲地转着杯身。「可既然我已经确定他是爱我的,就没必要坚持离婚了吧?」她微笑地抿口茶,眼波盈盈。「当我准备要跳下,他赶着来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爱我了。」
「这么说这是你对他设下的考验?」莫传雅惊异地凝望好友,有股冲动想为她拍拍手。「你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了吗?」
「才没有,我哪那么厉害啊?」简艺安轻叹,似嗔似喜。「我那时候是真的很难过,如果他没赶过来抱住我,不跟我道歉,那我可能就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瞧你说得这么夸张!」莫传雅笑着揶揄。「有那么严重吗?」
「是真的!」简艺安强调。「当我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那时候,心都死了一半了——你想想看,你爱着一个男人,却不确定他爱不爱你,然后他又怀疑你对他的爱,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那倒是。莫传雅不得不承认,这样惶惶不安地爱着一个人,确实很苦,她感同身受。
「然后呢?」她追问好友。「你该不会就因为他跟你一起跳下去,马上就原谅他了吧?」
「我有那么好说话吗?」简艺安凛然瞠眸,装出一副备受冒犯的神情,但不过两秒,便噗哧一笑,破了功。「我啊,是在医院里原谅他的。」
「医院?」莫传雅下解。「怎么场景会忽然跳到医院去了?」
「因为我公公忽然病发,送医急救,而我就在那时候,发现他当初跟我结婚的真相——」
那天,在结束高空弹跳,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紧急通知,夫妻俩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
抵达时,柯承恩已然脱离险境,躺在加护病房里,安详地沈睡着。
而他倚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眉宇沈郁,隐隐纠葛着某种复杂情感,似怨,似恼,但也蕴着几分关怀,还有难以言喻的爱。
她看着,蓦地懂了——他其实是爱着父亲的,虽然也夹杂着怨恼,他总是与父亲针锋相对,却从不曾真正弃这位老人不顾,他不情愿,还是按时回家聚餐,不甘心,仍抑制不住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