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的张大口。这小子从小心高气傲,就算在路边行乞,那神态也是带着贵气,讨钱的方法与人不同,并非低声下气,而是双眼直视人家,看得对方莫名其妙的掏钱出来;之后进入朱府为仆,凭藉着过人的脑袋,以及一身贵相,从来也无人敢看轻他,到今日他已贵为右侍郎,官位仅次于一部之首的尚书,像这样跪地求人之事,根本不曾做过,而他现今竟为了一颗小米粒,甘于屈膝求人。
这小子还真是爱到无怨无悔了……项大同心中十分震撼。
「玉先生,米儿不能失去手臂,请你救救她!」桂雨閺低声相求。
门开了,玉老头探出头来,瞧了眼他跪地之姿。「她没了手臂关我什么事?」啪!门又被甩上了。
「你——」项大同气不过想去踹开门。
桂雨閺拉住了他。「项哥,别闹了,你先走吧!」他无比正色的说。
「可是——」
「求人的人还能大声吗?」他那英俊的脸庞已罩上冰霜。
项大同的火气倏地降下,无话可说,只得不甘地垂首先离去。
好友走后,桂雨閺依旧双膝跪地。「老先生,你若愿意相助,我就在外头,唤一声我就知晓了。」
「你跪你的吧,老朽要午睡了,可没空管闲事。」
他瞳眸骤然转冷,五指关节捏得全数泛白。「你睡吧,我等你睡醒再谈。」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天黑了,露冻了,天又亮了,晨雾清寒了,午后雨落了,晚风又来了,而他始终跪在一处,听着屋里时而传来打呼声,时而发出自娱娱人的哼歌声。
而这一天一夜,玉老头都没踏出过这扇房门。
「雨閺,别跪了,这人是铁石心肠,你跪到死他也不会出手救人。」项大同激愤的说。
桂雨閺无动于哀,平静的脸上是安适的等待。
「雨閺!」
「别说了,去帮我顾着米儿,一有状况立即告诉我。」
「事实上,小米粒她……」项大同吞吐起来。
「她怎么了?更加恶化了吗?」他神情大变。
「她……这个……好像是……她已陷入呓语下清当中,全身火烫……手臂越来越黑……没知觉……」
项大同每讲一句,桂雨閺眉心的红点仿佛就暴跳一下,瞧得项大同心惊胆跳。他这红痕原先没有,怎么这几日突然冒出,这是什么征兆啊?
「老先生,我愿意变卖所有家产,所得约有三千两,我全数交给你,只请求你帮忙。」桂雨閺朝着门扇沉声说。
「走吧,你有听过人命可以打折的吗?还是我救人时也打个八折,让她会好也不完整?」玉老头刻薄地笑问。
「臭老头!」项大同忍无可忍的又想发作了。
「先生,我还有一样东西,这东西可超过我的全部身家,我愿意奉送给你!」
桂雨閺扬声道。
「雨閺,你该不会是要将……」项大同吃惊的赶紧望向他。
「是什么东西?说来听听。」里头传出那么一点兴趣了。
「一只唐朝开元年间的陶瓷马。」
果然,项大同脸色发青。「雨閺,小米粒的伤就算及时治好,那马也决计来下及在时间内仿制出来,你一旦交出这匹马就枉费你这十多年的心机,你要做的事,是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这句话深深打进桂雨閺的心坎,他铁青了脸,但没改变他的决定。
「这是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三彩马,当初这匹马是唐玄宗命陶艺师十人日夜不休打造而成的,被当成圣物供奉在宗祠里,听说这匹马身上藏有着巨大的财富,暂且下论它身上是否藏有巨富,光论它年代溯及唐朝,又是玄宗的至宝,这东西就堪称价值连城了。」桂雨阗面下改色的说出这匹马的来历。
「喔?」玉老头半闭的双眼陡然一亮,起身往门口走来。
「如何?够付这诊金了吧?」
「好,就这么说定,那马归我,小丫头的命我救回给你。」
门开了,算这老头识货,成交!
项大同一脸惨淡,没想到桂雨閺为了救人,情愿放弃经营了十几年的复仇计划。
不过这也就算了,这会没了东西交出给周振侯,这小子根本完了嘛……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王老头笑盈盈的出现在小米的房里,不疾不徐的走上前,看了一下她败死的气色。
伸出手指挑开她的前襟,露出化脓腐败的伤口,他没皱眉,反而笑开了。「小伤,好处理得很。」要不是他们见识过他的神迹,一定会对这个自大的老人嗤之以鼻。
「东西呢?」他转头向守在一旁的桂雨閺要「诊金」。
「在这。」他连忙双手奉上一只精致的锦盒。
玉老头捧过锦盒,瞧见项大同一脸的怒容。「我知道你说我趁火打劫,很是不齿,但是又如何?我可以不要这匹马,不过这丫头的命……随便你们了。」他笑得很讨打。
项大同想开骂,瞧见桂雨閺警告的目光,咽下这口气,跺脚滚到旁边去了。
玉老头得意一笑,打开锦盒,一匹光华耀眼的三彩马就躺在里头,他仅看一眼就确定这是真品。这小子没蠢得拿粗制滥造的东西来诓他!阖上盖子后道:「好了,我可以救人了。」
桂雨閺立即露出感恩的笑痕。
就见他收下锦盒后,懒懒散散的走到床边,伸出一指,瞄准了小米肩头上的一点红痕,用力压下去——
「啊!」身旁的桂雨閺突然发出吼叫。
项大同心惊的赶上前,见他抱着眉心痛得俊容扭曲,只差没软身打滚。
他急忙扳开桂雨閺压着眉心的手,赫然惊见他眉心的那点红,已由红转黑,正由里头冒出黑血。
「老头,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项大同直觉是老头搞的鬼,愤声质问。
玉老头没有理他,继续朝小米肩上的红点施压,这一压,当场让桂雨閺痛彻心肺,双脚支撑不住的跪地。
项大同发现有异,立即推开老人,不让他继续碰小米。
玉老头的手一栘开,桂雨閺的剧痛立即停止,这等异状,让桂雨閺抚着眉心喘息大惊。「玉先生,这怎么回事?」
他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你这小子的命与小丫头是相连的,你眉心上的红点越艳,小丫头的苦就越深,我治好了你的伤势,可那小丫头就得承受你原来的伤痛,所以伤势才会在你康复后她的反而急速恶化了。」
「有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桂雨閺惊愕得说不出话。
「怎么,后悔了,不想我救人吗?」
「你说我与米儿命运相通,这话说的是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不信你可以去瞧瞧,方才那几下,床上的丫头是不是气色变好了许多。」
桂雨閺半信半疑的走向床边,瞧见小米原本青黑的脸庞有了血色。
「如何?老朽没骗人吧?」
不只他惊讶,就连项大同也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了,请玉先生继续治疗米儿。」桂雨閺道。
「慢着,老头,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待会你再压米儿的肩头时,雨閺是不是还得忍受剧痛?」项大同紧张的问。
「没错,如果你们怕痛,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老朽可以将东西还给你们。」
「不,我不怕痛,请你治愈米儿。」桂雨閺一脸的坚持,毫无退缩迟疑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