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兄妹如此说,船主心头一松,连声道谢着去招呼他的朋友一家上船。
可是,船离开姑苏不久,小珚的心情就坏透了。
因甲板风大,钱氏夫妻上船后就留在船舱内,而那位钱姑娘长得美丽娇艳,却一点都不知检点,总是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谢志宁,彷佛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男人。更让她气恼的是,那女人一上船就更衣,换了套貌似礼服的翻领“半臂”;明明是春暖乍寒的季节,小珚自己还穿着高腰襦裙、对襟上衣,可她却穿上了领口低垂,宽袖齐肘,袒露上胸的薄裳,连披帛都不穿。
此刻,看着她袒露着大半个胸部在谢志宁面前走来走去,她非常的不悦!
唯一给她安慰的是谢志宁似乎对她的存在没有感觉。
他坐在舱外,埋头专心擦拭着他们刚从集市旧货摊买来的釜。那个小巧的、底方顶圆、带内耳的煮水器用生铁铸成,耐摔打,很适合长途旅行使用。
“小珚,过来。”
就在小珚靠坐在船舷边,愤怒地看着那个围着他打转的女人时,他头也不抬地大声命令她,彷佛一直知道她在那里似的。
小珚本不想动,但看到那个女子热情地向他走过去时,她动作神速地窜到他身前坐下,眼角瞄到那个女人噘着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你让我擦这个,那你呢?”当他把壶塞进她手里时,她幽怨地问。
他用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头,笑道:“看美女,可以吗?”
“不可以!”她一抹他碰过的鼻尖,恶狠狠地说:“你敢看试试。”
“你要怎样?用无影刀对付我?”他继续逗她。
发现那个女人向他们走来,她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做无声的警告。
他站起来,俯身在她耳边说:“美人生气更好看。”
“找死!”她啐他,而他笑着跑向船尾。
“你哥哥好英俊。”身后传来女人爱慕的声音。
“是啊,他是个英俊的冷血鬼,你最好离他远点。”小珚阴阳怪气地说。
那女人却双手击掌。“没错,他看起来是有点坏坏的感觉,可是那样的男人才有味道。我梦中的男人就像那样,英俊、潇洒、还很……”
“到别处去找吧,这里没有你梦中的男人!”小珚没耐性听完她的痴话,提起铁釜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当天夜里,由于增加了三个人,舱房顿时变得十分狭窄。五个人并排一躺,船舱地铺被塞得满满的,原来的被子也不够用。
这个季节夜里很凉,原来小珚和谢志宁各睡各的,来了新客人后,船主一家凑了半天,也只多得出一床被褥来。因此,有病的钱老爷独自盖一床,钱家母女和谢家“兄妹”就只能合盖一床了。
对此,小珚与谢志宁都没意见,两人同睡一铺多日,彼此早已熟悉,加上谢志宁不拘小节的个性极能化解小珚的尴尬和不自在。
因此,当谢志宁紧挨着她躺进被子里时,她只是心跳乱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心跳虽然平定了,舱内也没人说话,可是她却觉得一点都不安静。
睡在船舱另一头的钱老爷发出恼人的鼾声,钱夫人也不知怎么地,总在捶打床铺,嘴里还不时发出“哼哼”声,似对什么不满,就连躺在身边的谢志宁也不像往日那般安静,老是动来动去的。在不平静中,她睡意渐浓,可就在即将入睡时,耳边传来谢志宁的低语:“小珚,咱俩换换。”
没等她醒过神来,便觉身子一轻,一双长臂已将她抱过,让两人换了位置。
她的意识与舱内的光线一样混沌,只知道他与她交换了位置,现在,躺在靠舱板那面的是他,而她则被挪到了他与钱氏一家的中间。没询问他为何要这样做,拉好被子后,她靠着温暖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尚在浅眠中,她再次被吵醒。
太过分了,连睡觉都不让人安静!她烦躁地想,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什么东西总想探进她压着的被子里来。她本能地压紧被子,继续睡。
可是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正漂浮在寒冷的水面,四周空茫茫一片,只有潮湿冰冷的水覆盖着她。她好累,好想睡,可是持续不断的冷潮爬上了她的胳膊、小腿,以令人不安的方式试探地、缓慢地触摸着她,像蠕动的蛇……
蛇?她最惧怕的生灵!她猛然惊醒,张大眼睛瞪着黑鸦鸦的舱顶。
潮水声哗哗,船儿轻摇,好一阵她才完全清醒,记起自己在船上,而那在她胳膊和腿上移动的不是“蛇”,是人的手和脚,这将她彻底地吓醒了,僵硬地躺着。
终于意识到是谁的手脚和它们为谁而来时,怒气从她心底冒出。她猛然坐起,一掌拍向正试图探进她衣袖的手。“你干什么?!”
舱内的鼾声和“哼哼”声倏然终止,一声惊呼在黑暗中响起:“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小珚的怒气让她无法压低声音,她摸索着想找灯火,可是老妇人的声音阻止了她。
“花儿,安静点!你不要脸,你爹娘还要脸啊!”
“娘,你睡你的,我又没做什么,只是摸摸而已。”令小珚生气的女孩说。
“呸,摸摸……”小珚的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盖住,声音随即消失。
船舱那头发出一声严厉的低吼:“花儿,跟你娘换个位置!”
“爹……”
“滚过来!”老人气喘吁吁地命令。
一阵“窸窣”声中,钱家女儿不悦地嘀咕着,与她娘交换了位置。
当舱内终于安静后,小珚完全失去了睡意。重新躺进被子里,她的身子仍颤抖着,长这么大,她从未遇过这样龌龊的事。
谢志宁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我不知道她会那样,对不起!”
胫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儿痛呼出声。她狠狠踢了他一脚作为回答。
第3章(1)
第二天上午,当小珚从前舱回来时,看到钱氏夫妇正跟谢志宁在甲板上说话。他们站在桅杆下,绞盘架和半升起的帆挡在她与他们之间,因此没人看到她。
走近时,他们的谈话已近尾声,她只听到最后几句。
“……家教不严,深感惭愧。再次谢谢公子昨夜为我夫妇俩保留颜面,以后数日同行,我夫妇俩自当严加管束小女行为,还请公子代为向令妹表达歉意。”钱老爷内疚的声音在河风中显得很虚弱。
“老先生无须多虑,请回舱休息吧。”谢志宁客气而疏远地回答。
小珚走过布帆,刚才的话虽然听到的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谢志宁转向她,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来了。”
“瞎说,你根本没有看见我。”
“可是我闻到了茶香。”
“又瞎说,我今天还没煮茶。”
“就算不煮,你身上也有茶香。”他坚持道。
小珚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皱眉道:“你分明是在取笑我,我都好几天没换衣服了,身上哪还有香味?”
“我没有骗你,我爱极了你身上的香味,如果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如何证明?”他炽热的眼神和言词中敏感的“爱”字,让小珚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她觉得脸上火热热的,心也火热热的。
“你过来。”他对她诱惑地招招手。
“干嘛?”她警戒地退后。
“你过来就知道了。”
见他朝她走来,小珚心慌地跳开,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