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缠着那兰问东问西,宝璐晚一日回来,她的疑虑就愈惊悚。
“樱桃,耐着性子等,倘若宝璐真的发生什么事,御史大人的儿子会通知我们的,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兰只能一再安慰她。
但,任何的安慰都无法消除樱桃脸上的焦虑。
她心神不宁、害怕、恐惧,然后渐渐憔悴。
等到了第十日,接近午牌时分,那兰忽然冲进樱桃房里,一把将她拉出客栈。
“快!快来看!周以天已经被押回来了!”
“真的?”
樱桃惊讶地跟着那兰来到挤满人群的街道旁,看见一辆辆囚车缓缓经过,囚车内囚着周以天和“青龙镖局”的几名镖师。
“那不是‘天下第一镖师’周以天吗?”人群中有人喊道。
樱桃看见周以天蓬头垢面,眼中射出怨毒的恨意,横扫着围观的人群。
“他叫‘天下第一镖师’?”那兰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忍俊不禁。“哈哈哈,周以天那几招也能叫‘天下第一镖师’,那我那兰岂不是都能称为‘武林至尊’了?真是大笑话!”
“听说那是‘青龙镖局’给他传出的名号,四处传扬他武艺高强,能以一敌百,所以号称第一。”旁边有个壮年男子插口道。
那兰再度爆笑出声。“只有没自信又自卑的人才会弄一堆虚名冠在自己头上,天下第一喊久了,说不定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青龙镖局’不也都自称为京城第一镖局吗?不过看来以后要改名了,改叫上囚车天下第一!”一旁的大汉指着囚车大笑。
囚车远远行去了,街上仍是万头攒动,人声鼎沸。
“小舅舅,咱们回去吧。”
樱桃拉着那兰的手离开,心中惴惴不安。
“樱桃,宝璐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那兰揉了揉她的头。
“周以天都被拘押回京了,那为何宝璐仍未回来?”
宝璐如今到底在哪里?真的还在宫里吗?
那兰看她一脸担忧的神情,轻笑道:“你娘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应该会放心了。”
“什么意思?”樱桃愣愣地问。
“当初她看你一颗心都在周以天身上,害怕你受骗,所以才把我找了来。”那兰跟在她后头走进房。
“娘既然担心我受骗,何苦不明白说清楚,还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樱桃闷闷地坐下。
“你的性子那么强,若不是亲眼所见,你会听你娘的?”
“真奇怪,娘怎么就知道周以天这个人不对劲?”
好像连爹都看得出来,怎么偏偏就是她没有感觉到?
“你娘跟我说,周以天这个人眼神飘忽,言谈举止很虚伪、不老实,怕你听了他的甜言蜜语会无法自拔,所以叫我过来给你一些意见,有意要我开导你。不过我看樱桃很聪明,不是容易被骗的人,不用我挑明了说,你自己就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好,什么样的男人不好了呢!”
樱桃苦笑了笑,她吃的闷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第8章(2)
终于,在宝璐入宫后第十日晚上,他回来了。
樱桃欢喜苦狂,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失去他。
她把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到发现他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
“怎么回事?你怎么瘦成这样?老天爷,你到底受到什么折磨了?”
她捧着他的脸细瞧,心痛不已。
“樱桃,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环臂将她紧紧抱住,忍不住啄吻着她的额头、脸颊,还有鼻尖。
“我也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旁若无人地抱着他,想到十日来的恐惧和不安,她就忍不住热了眼眶。
那兰此时已乱了方寸,顾不得打断他们两人的情话绵绵。
“宝璐,难道皇上不信你的话,所以把你关了起来?”
宝璐缓缓摇头,松开环抱着樱桃的手臂,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上相信我,而且我进宫那日他就立刻派人去查案了。”他整个人累得仿佛快要虚脱。
“那他为什么不肯放你回来?”
樱桃握紧他的手,奇怪地问。
宝璐长长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在桌上趴下,低低说道:“皇上真是可怕,非把我榨干不可。”
“什么?什么榨干?”
她听不懂,那兰也不懂。
“皇上要我画吟梅图,我画了,接着又命我画十景图,我用最快的速度也画好十景图,原以为皇上该放我走了吧?没想到他又命我画赤壁赋。”
“我急着回来见你,几乎不吃不喝,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画好了赤壁赋,皇上见我真的累瘫了,这才肯放我出宫。早知道我就带樱桃进宫了,不用我想念得那么辛苦……”
他昏昏沉沉地说着,像随时都会睡着一般。
樱桃感动地捧起他的手,放在颊畔摩挲着。
“吟梅图、十景图、赤壁赋?十天之内,皇上就要你画这三幅画?”那兰扳着手指头计算。
“不是三幅,是十二幅。十景图是十幅画,不过……赤壁赋不算一幅画,那是一个大屏风……“宝璐已经昏昏欲睡了。
那兰和樱桃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虽然樱桃亲眼看过宝璐神乎其技的画功,但十天之内画十二幅画,对他们外行人来说仍是难以想像的事。
“你说你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画完这十二幅画?那以你平常的速度,你多久能画得完?”那兰奇怪地问道。
“多久?至少一个月吧……”
宝璐已不敌睡魔的侵袭,沉沉睡去了。
原本一个月才能画完,宝璐居然赶在十天之内完成了?!
那兰和樱桃互视着,都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姜宝璐,他哪里只是“八宝公子”,他根本就是天才!
*
半年后,樱桃坐在姜府后花园中,宝璐坐在一旁细心地帮她剥葡萄皮。
此时的他们,已经是成亲两个月的新婚夫妻了。
白霜、银朱和紫棠并排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三个人撑着下颚,既嫉妒又羡慕地看着窦樱桃。
“少爷怎能帮少奶奶剥葡萄皮?她自己都不能剥吗?”紫棠醋劲浓厚。
“紫棠,你老是吃这种无聊的飞醋没意思,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你只是个小丫头。”银朱哼笑着。
“是啊,不要吃饭时少爷替少奶奶挟菜你就不高兴,看到少爷替少奶奶沐发你也不开心,那天看到少爷给少奶奶搥腿你更是气到哭,这是何必呢?”白霜忍不住劝道。“紫棠,想清楚自己的身分,你只是个丫头,以前服侍少爷,现在也要服侍少奶奶。”
“看少爷这样爱少奶奶,你的收房美梦也别作了,免得好梦难圆。”银朱干脆直接击碎她的幻想。
紫棠落泪纷纷,任性地捧着脸哭。
“宝璐。”边凉亭下的樱桃,一手支颐,有点意兴阑珊地仰望着蓝天白云。“为什么你家和我家明明只有一街之隔,可是你家的天空就特别宽,天气就特别凉爽,空气也特别甜,连日子都特别悠闲,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爱你的人,所以再平凡的事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宝璐笑了笑,把剥好的葡萄送到她的红唇前。
樱桃张口吃下,然后把籽吐在他的手心。
“如果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一直发呆、不停吃东西,那我一定会愈来愈肥的。”她无奈地叹口气。
“放心,这样悠闲的日子不会太久。”他无声轻笑。
樱桃嗔视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等我怀孕吗?”
“不是我等而已,是姜府上下数十口人都在等着你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