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温馨。
这时,一旁那个小男孩又哭了,郑晓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她站起身,一步接着一步慢慢走上前。
梁睿宇看见她的举动,有点不明就里。「晓晴?」
她对他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向那个小孩。小男孩的旁边跟着一名中年妇女,看来应该是男孩的妈妈。
小朋友大概才四、五岁,腿部出现大面积的烫伤,幸好脸上没有受伤。小男孩不停的哭泣,而郑晓晴知道那种痛楚。
「小朋友,怎么一直在哭?」
小男孩像是耍赖一样赖着他的妈妈,不肯复健,郑晓晴很清楚那种心态——不能走就算了,反正就是不要痛最好。
「会痛……」
「可是你看姊姊,姊姊比你伤得还要严重耶!你看,姊姊的脸、姊姊的手,姊姊都不怕痛喔!」
「痛痛……」
男孩的母亲赶紧劝儿子,「你看人家姊姊好勇敢,你也要勇敢知不知道?」
「可是痛痛……」
「不可以怕痛,你看姊姊的手,因为复健都流血了,姊姊还是不怕痛。」
「好厉害……」
郑晓晴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姊姊带你一起复健好不好?会痛要忍耐喔!忍耐才会好啊!」
说也奇怪,小男孩竟然听了郑晓晴的话,跟着郑晓晴到了辅具旁,开始进行复健。
郑晓晴温柔的陪着小男孩一起做那些对她而言,早就不会再造成身体发痛的复健动作。
这时,郑晓晴看向梁睿宇,「睿宇,你去买麦当劳好不好……等一下大哥哥买麦当劳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麦当劳。」
小男孩终于露出笑容,忍痛开始复健;小男孩的母亲含泪不断向郑晓晴道谢,而粱睿宇则是点点头,含泪的点头。
虽然大火夺去了晓晴美丽的外貌,夺去了晓晴快乐在舞台上飞舞的机会,可是他真的相信,上天不会辜负她的。
这么善良的女孩,他能得到她的喜爱,真的是他的幸运啊!他发誓,这辈子要好好爱这个女孩,绝对不让她失望。
*
日子突然快了起来,飞快的在复健室里流逝,在每一个艰困的复健动作中流逝。
又是一个月、两个月,好几个月过去了,日推月栘、春夏秋冬,很快的,距离那场大火过去已经一年多了。
郑晓晴站起来了,关节可以弯曲了,手指也可以自由伸展了:她可以蹲了、可以跳了,她的肌肉更有力了,她甚至可以试着做出以前熟练的舞蹈动作,虽然最后是失败,但是她还是好开心。
经过医生的诊断,确定她经过了半年多的复健,已经有长足的进步,未来或许还需要多加练习,反覆的施作这些动作,但现在的郑晓晴确实可以说是康复了。
这半年真的是血泪交加,苦不堪言。
但现在她终于可以享受到甜美的果实,可是下一刻,她还是得回到现实,想想出去后该怎么重新开始,该怎么让自己再度融入这个社会中?
受伤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是与世隔绝,说句好笑的,她甚至可以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下知外面是不是还跟她受伤前一样?
唉!因为她自己都变了,她变了一个人,照着镜子时,她会努力不去看自己受伤的那半张脸,可是她还是得承认,以前的那个郑晓晴真的在火场里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是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郑晓晴。
这段时间,好多人帮她的忙,当然,睿宇、干妈、爸爸跟弟弟是支持她最重要的力量,他们是家人,是她最爱的家人,可是还有许多人也帮她,医院的医生,甚至她还认识了专门照顾烧烫伤病患的基金会人员。
记得在复健过程中,她虽然坚持,绝不放弃,可是还是会因为痛苦而哭泣,有时候连睿宇都没辙,只能在一旁跟着哭,然后捶墙壁自残,就是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这时几个基金会的朋友,或许是因为受过专业训练,他们知道怎么安慰她,帮助她重新站起来、帮助她鼓起勇气,继续复健下去。
一个人的起与落,一个人的健康与残疾,一个人的好与坏、生与死,怎么会将这么多人牵连其中?
有时候,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睿宇当然是最重要的人,因为那一天,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无助的哭泣,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站起来——她不能让睿宇一辈子活在对她的自责中,她一定要先擦干自己的泪水,然后也擦干他的。
她知道她能够痊愈,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每个人,不管是像睿宇他们,从此在她身边停留不定;或是来来去去的人,每一个人或大或小的帮助,她都很感激。
最后一次到复健室那天,又碰到了那个小男孩,还有小男孩的妈妈,她跟那个小男孩差了快要二十岁,可却像是很好的朋友。
小男孩复健进展也很快,就跟她一样,尽管复健时会哭,可是不再说放弃。
她知道,因为在复健过程中,他们都抓到一丝希望,一丝未来可以恢复正常,重新走入社会的希望,所以他们都不能放弃。
她跟小男孩的妈妈聊天,那是个慈爱的母亲,可是听说小男孩的家境不好,光是复健就花了很多钱:而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孩,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但小男孩的母亲没有放弃,坚持要让孩子做完一切必须的复健疗程。
她听着好心疼,却不知该怎么帮忙,一个人慢慢走出复健室,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这时,一个她在这里认识的基金会女性工作人员走向她,郑晓晴对着来人温柔一笑。
「晓晴,要走了?」
「对啊!这段时间……也要谢谢你的帮忙。」
「要加油喔!一定要坚强知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常常来基金会找我,其实我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去呢!」
郑晓晴不解,「去哪里?」
「小劲家里的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下星期基金会要帮类似这些烧烫伤儿童举办慈善募款会,我本来想说,如果你愿意,就找你一起去帮忙。」
只是还是得考量到晓晴本身也是个刚刚才痊愈的烧伤病患,不能急着逼她走进人群,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对晓晴造成的伤害会更大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有开口。
郑晓晴想了想,突然很急的说:「我愿意!」
「真的?可是晓晴,你要想清楚喔!毕竟……你也才刚刚痊愈,就要出去面对人群,你真的要想清楚……」
郑晓晴知道,她有点胆怯,可是她更想走出去。
她可以设想到别人对她一定会投以异样的眼光,知道每个人不是以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就是以嫌恶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可以想像到,并因此而感到害怕。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啊!
为了自己,也为了爱她的人,包括睿宇。她知道,睿宇、干妈,还有爸爸跟弟弟,为了她,每天长吁短叹,常常躲起来哭泣,尤其是睿宇,他背负着对她的自责,陪在她身边。
所以她必须努力站起来,也帮助这些她爱的家人脱离这一年来的痛苦。因此,她心里的渴望与急切,早已追过了那种忧心与恐惧。
更何况基金会的人这么帮她,而小弟弟又是这么可爱,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也应该回镇的。「我想清楚了,我愿意的!我愿意去,就算只是在一旁打杂,也没有关系喔!」她说得很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