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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拜托你,听我的话……”

  她的唇移动着,从他的唇一路吻至他耳窝,他敏感得想喘息。老天,他是病人,不该受这么火辣的刺激,可他好想……好想扑倒她。她轻声细语在他耳边恳求,这简直是最甜蜜又最磨人的惩罚。

  “拜托你,维瀚,拜托……”

  “好……我住。”他根本不敌她的温柔攻势,索性摇白旗投降。



  “谢谢你。”徐瑀玲笑开脸,暖暖的小手覆上他脸颊,轻轻摩挲。

  “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他忍不住抱怨。

  “那简单,我会帮你准备美丽的鲜花、舒缓情绪的精油,为你赶走药水味。”她甜笑。

  窗外天色更亮一些,两人不约而同朝蒙蒙亮的天空看去,回头相视而笑。古维瀚伸出没打点滴的左手,摸摸她脸颊,她气色不是很好,明显是因为没睡饱的关系。

  “真的不回去睡吗?你看起来很累。”

  她微笑,摇摇头关心问着,“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现在很好,别担心。”心头暖暖的,他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关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遗忘被关心的滋味有多温暖。

  最早让他感受到关心暖意的,是张医生。

  第二个关心他的人,是初恋女友,后来却选择嫁给经济条件比当时的他好太多的另一个男人。

  他其实从不曾怪过她,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觉得遗憾,遗憾当时的他能力不足。

  第三个对他付出关心的,是他的前未婚妻,他曾经以为他们能牵手一生一世,直到他无意间在同父异母哥哥的床上,撞见两人翻云覆雨。

  前未婚妻跟他哥哥上床的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是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是伤他最重、最深的一次,伤得他有好些年痛恨女人,认为所有女人都拜金虚荣。

  “你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不累。你是这世上,第四个关心我的人。”他盯着她,突然说。

  她排名第四啊?这么前面。他说出的数字,惹得徐瑀玲心头一阵酸,因为他又是这种寂寞的语气。

  古维瀚三十岁,他活了三十个年头,真正关心他的人,竟不到五根手指头,她听了真的好难过。

  “张医生说……”她想告诉他,张医生说了一些他的事,但古维瀚打断她。

  “我知道张医生说了什么,你离开急诊室之前,我已经醒了。你想不想听我说,说一个完完整整的故事?”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让她知道真正的自己,不是奇宇集团接班人的那个他,而是那个曾经吃不饱、穿不暖,饿到头昏眼花、肠胃出血的他。

  “我想听,请你告诉我。”

  她清亮的眼探进他深黑色的双瞳,暖了古维瀚冰凉许久的心。

  “很久很久以前,你晓得的,所有童话故事都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我的黑色童话故事当然没有例外,也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有一朵很漂亮、很漂亮的酒国名花――”

  真要说,他说故事的起头技巧还真不怎么样,如果黑色童话代表悲惨故事,这样开头还挺好笑的,徐瑀玲笑了笑,但听得越久,她就越笑不出来,天色越明亮,她的神情就越阴暗,听着听着……她泪流满面。

  他说,美丽的酒国名花攀上奇宇创办人,是悲剧的开始,因为创办人从头到尾只是玩玩罢了。他说,酒国名花为爱生下他,以为一个儿子能留住男人的心,但创办人的心在元配身上,他真的只是偶尔在外头逢场作戏而已。

  美丽的酒国名花转而恨儿子不争气,不能替她留住男人的心,动辄打骂,要不就一出门几天几夜不回家,也不管年幼的儿子怎么吃喝生活。

  可怜的小男孩,最高纪录有五天没吃到食物,只能喝自来水、冰箱剩下的几瓶饮料过活,没饿死算是奇迹。

  他是这样挨饿的?徐瑀玲满脸的泪,心疼万分,古维瀚却说得好云淡风轻,彷佛他说的过往,只是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你爸爸都不管吗?”她真的不能想象,就算对酒国名花无心,再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狠得下心?

  “他不晓得,他认为每个月固定付几万块生活费,就算尽到他该尽的义务。傻瓜,你哭什么呢?都是过去的事了。”古维瀚笑了,揉揉她的头,抹去她落个不停的眼泪。

  “你好可怜……”她哽咽,也想收住泪,但想到当时小小的他竟然五天没吃,她就难过得不能自己。

  “真是爱哭的傻瓜!还想不想继续听?你再哭,我就不说了。”她晶莹明亮的泪滴,像世上最宝贵的珍珠,一串一串绕住他,温润地抚平他心头残余的痛。

  “好嘛、好嘛!我不哭、不哭了。”她急忙抹掉眼泪。

  他轻笑,继续说下去。

  酒国名花的儿子在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况下捱过童年,若不是十岁那年重病,他的苦日子可能得再熬个几年。十岁那年他盲肠炎,酒国名花跟新金主去香港五日游,回来才发现他半死不活倒在客厅……

  成了他救命恩人的张医生,虽然对酒国名花一见钟情,却不假辞色,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她能把一个十岁的孩子照顾成非洲难民,这在台湾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正义感十足的他,通知奇宇创办人儿子病危的消息,从此,古维瀚的生活有了改变。

  创办人良心发现,将他安置在另一住处,为他找来管家,细心照料出院的他。不过身心皆已受创的他,对父亲的安排毫不感激,但也不想再回到从不曾好好当过一天母亲的酒国名花身边。

  于是,他继续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再也不用挨饿了。

  直到他考上建中那年,父亲的元配因病饼世,才正式将他接回家,给他一个姓、一个新名字,他变成现在的古维瀚。

  “你改过名字?”

  “我本来从母姓,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想。”

  “姜蔚钧。姜太公的姜,蔚蓝天空的蔚,雷霆万钧的钧。”

  “蔚钧,很好听的名字。你想念以前的名字吗?”

  古维瀚摇头,过去的名字,代表过去的痛苦,他不怀念,但听她喊他从前的名字,竟有几分感伤。

  “不管你喊我现在的名字,或过去的名字,都那么好听。”“那是因为不管过去或现在,你的名字都很好听。”

  他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之后,继续未完的故事。

  酒国名花在他大二那年酒精中毒,回天乏术,当时的他,心里有太多宣泄不开的埋怨,所以拒绝参加葬礼。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若有所思看向徐瑀玲,好半晌才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你该好好安葬你外婆的原因。到头来,血缘终究是血缘,再多、再深的埋怨,都会被时间冲淡,剩下的只有遗憾,”他握了握她的手。

  原来如此……她现在才明白,多管闲事的他,只是不想她重蹈他过去的遗憾,他一定很后悔没送母亲最后一程。

  “谢谢你。”她靠上他的胸膛,是安慰,也是索求安慰。理解了他的善意,她满心感激。

  古维瀚接着又说起初恋女友、说起论及婚嫁的未婚妻、和夫婚妻跟他哥哥带给他的难堪……说着说着,他发现那些过往,全变成无重无害的清风,轻轻从他眼前飞过。

  “你跟你哥哥和好了吗?你原谅他了吗?”她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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