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讲苏满儿越是惭愧,头都有点抬不起。「唉……」到最后,苏满儿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那么恶劣的主子竟有这么善良的丫鬟呢?妳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上回的提议?还是收拾包袱跳槽到我们苏府去好了,起码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会掉脑袋。」
「小姐,其实皇爷待我们已经够好了。」茉莉脸上满是真挚与感恩。「真的」
「可怜的小茉莉,妳肯定是卖身为奴以来从没遇过好人家吧?」就凭他那张说变就变的煞星脸?说会待下人好,她一个字都不信。「真惨。」
茉莉被她的表情逗得格格笑,却也不忘伺候好她。「小姐,您先尝尝,若爱吃的话,婢子再去盛。」
「谢谢妳。」一阵香味飘来,苏满儿深深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面露馋相。
「哗……」
就在她开始狼吞虎咽的当儿,始终默默无声伫立在窗外的凤磬硕,脸上的沉郁乍然消散,紧抿的嘴角终于微微往上轻扬了。
他们俩,谁也没再提起那天的冲突。可是苏满儿也没主动去找他,他也没再出现她面前过——至少不是在她清醒着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同样身处十九皇府中,却恍若咫尺天涯。
凤磬硕从来不需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为,就连对自己亦如是。
所以为什么会对她渐渐有了挣不断、放不开的牵挂,他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也不想弄清楚其中缘由。说是狂妄也好,喜怒无常也罢,他只是想要率性而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因此,他一方面吩咐手下严密地监视苏满儿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报,绝不许有任何消息从她身上传出府外,抑或是自府外传递至她手中。
另一方面,他忍不住亲自到皇府厨室里叮咛她的膳食点心,想要将她那些日子以来,身子上消瘦的地方全都补回来。
大业犹在暗中策画进行,他同时已掌握了太子在栖凤宫里训练三千精兵的机密消息,甚至威逼利诱买通了宫中太监院里的副总管。
皇兄还是卧病不起,病情时好时坏。
他知道这些消息后,心底总有着不知是喜是悲的万千复杂滋味,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不会放弃自己夺宫成皇的勃勃野心。
而另一头,大漠狼王被个苏府的小丫头搞得神魂颠倒,是他近日所得到最大的好消息之一
好消息之二,便是他故意放出假消息,让苏老头误以为二女儿已然答应要嫁给他这个「混世魔王」,结果苏老头果然气到在思过假满回返上朝的路上,又当场气厥过去,被抬回相府养病。凡是敢和他作对的人,保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消息,依旧被严密封锁着,苏小妹还是懵然不知。
他希望她能够就这样安心地、乖乖地被他养着,其它什么都不要理、不要管,眼底、心里,都只有他一人就好。
第7章(1)
苏满儿以为自己会被这样一辈子关在十九皇府里,像笼中鸟,或是像猪圈里的小猪,成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虽然这种生活曾经是她向往过的,尤其是十九皇府里什么大江南北的美食细点都有,她光是坐着,就有人轮番送上来。
可是曾几何时,这种会令她大大满足的快乐却变得空洞无聊了?
睁开眼,就是食物,睡觉前,还是食物,没有傻头傻脑却贴心可爱的小宝,
没有美丽精明、老爱损她逗她的福儿姊姊,没有善良古板、镇日满口国家大事的爹爹,甚至……没有那个教她又爱又恨得牙痒痒的死韭黄。
既想掐死她,又想喂肥她,一忽儿浓情蜜意,一忽儿绝情绝义……他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想怎样?最可悲的是,她竟然徘徊在气恨他跟爱慕他之间,三心二意得一塌胡涂。
「蛋呀蛋,你们快点孵出小鸟来好不好?」苏满儿又心慌又烦躁,无聊到了极点,开始对着那两颗鸟蛋唠唠叨叨起来。
无声地伫立在窗外守着她,偷偷看着她的凤磬硕浑然未觉自己的行为有些鬼祟,半点正大光明也谈不上。但是不知怎地,光是在一旁看着她在那儿摇头叹气、搔头抓耳朵,就觉得是种莫名的快乐。
她的存在,就像是阴森密布的诡谲战云之中,那一丝破云而出的温暖金光。
尤其这小家伙常常会自言自语说出一些蠢话,每每逗得他几乎忍俊不住,险些就露了行迹。
就像现在!
「你们再不孵出来,我都要老了。」苏满儿叹了好大一口气,烦恼地用手指头滚起了鸟蛋。
笨小满。
他在窗外,嘴角抑不住地往上勾。
「你们不出来,我怎么知道要帮你们起什么名字?」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大有三娘教子之态。「不过最好你们也不要是太冷门的鸟儿,不要是那种我不认得的,否则胡乱给你们起了名字,说不定将来不好养活,那就不好了。」
两只笨鸟有什么不好养活的?
凤磬硕差点嗤笑出声,脸上却难掩一抹怜爱之色。
果然什么人养什么鸟,就算里头孵出的是凤凰,肯定也会和牠的主人一样蠢。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她大叫了起来:「碎了!碎了!」
什么东西碎了?
他心下一惊,直觉地纵身跃入花窗内,修长身形矫健若飞龙般一点地,随即疾奔至她身畔。
「满儿!」
苏满儿猛然抬头,可爱的小脸布满了惊喜,忘情地一把抱住他,快乐地又叫又跳。「碎了碎了碎了,蛋壳碎了,小鸟要孵出来了!哈哈哈!」
凤磬硕愣住,心头随即一暖,一股莫以名之的喜悦和满足感渐渐弥漫了开来。「终于让妳盼到了。」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道。她仰头望着他,笑得好不开心。见到熟悉的灿烂笑颜再度回到她脸上,凤磬硕喉头有些哽住,足足花了两个呼吸辰光才压抑了下去。
「你猜是什么鸟?」苏满儿开心的忘了前嫌,忘了这些日子来气他、怨他又思念他的苦,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和他挤在一块儿齐齐看着貂毛巢里逐渐破壳而出的雏鸟儿。
「我猜这应该是……」他柔和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这才落在那两只浑身黏湿稀毛的小小东西上,一怔,脱口而出:「真丑。」
她大受打击,忍不住气呼呼抗议:「哪里丑了?而且俗话说得好,子不嫌母丑,爹也不可以嫌儿丑,知道吗?」
「我又不是牠爹。」他撇了撇嘴。
「气死我了,你当初也有份的,怎么可以因为牠们长得不好看,就不承认跟牠们有关系?」她一时气结。
看她一张脸气得红通通,凤磬硕不禁哑然失笑,眼神柔和了下来。「好好好,我认就是了。」
「算你有良心。」她咧嘴笑,突然一呆。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异状。
苏满儿悄悄地松开了亲亲热热攀住他的小手,别扭地和他拉开了一些些距离。
「这是做什么?」他看见她的疏远,胸口一闷,大大不悦起来。
「十九皇爷,您想必公务繁忙,小女子不该用这些芝麻蒜皮的『鸟』事来劳烦您的。」她一张俏脸儿绷得老紧,小手迫不及待将貂毛巢捧进怀里,要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他又好气又好笑,心下不是滋味,朝她伸出手,「过来。」
「不要。」她再往后一躲。
才没忘记上次离得他近,差点被活活掐死的可怕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