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由你送往京城,务必亲手交至一品轩前大厨梁丞江手中,然后……」示意他低下身,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出发。」
他却摇头,「今晚吉祥为我们大家做团圆饭,明日再走吧。」
*
从除夕那日收到大爷的信之后,二爷似乎就不太对劲,不明显,但是杜吉祥就是感觉到应该出了什么事才对。
那天虽然大爷不克前来,她照样依计画煮了一桌团圆饭,连同三位爷也一起请上桌,热热闹闹的守了夜。
隔日,洪军清就不见了。
「军清?我差他去办些事情,过几日就会回来。」当她发现整天都没见着洪军清的人,闲聊似的问起时,二爷是这么回答她的。
又过数日,端月初十,洪军清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满脸胡髭,眼底充满血丝,看起来好像几日不曾阖过眼。
进入房里,他弯身在二爷耳旁禀报了几句,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来了」两个字。是什么来了?谁来了吗?
瞧见二爷震惊的表情,看来连他也很意外。
然后他们四人便关进书房里谈了好几个时辰,傍晚,书房门才打开。安冬搀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回到寝房躺下,将人交代给她。
「我没事,睡一下就好,你不用担心,等我睡醒,我有事要告诉你……」段毓楠这么对她说,然后便昏睡了过去。
「杜姑娘,麻烦你守着二爷,我还有事,请你今夜务必要守着二爷。」安冬慎重地交代,然后转身又和洪军清、宋问之回到书房去了。
稍晚,晚膳时间,杜吉祥发现轮到宋问之不见了,洪军清因为太累,用完膳之后在安冬强硬的坚持下才回房间休息,安冬则回到书房,继续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吉祥坐在床沿,看着依然睡着的段毓楠,心里的不安层层堆叠。
「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不能与你分担烦恼吗?」她低喃着。
拿起巾子温柔地为他拭去额上薄薄的冷汗,外头正下着雪,昏睡中的他,竟冒着冷汗,他病了吗?
她担心的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很正常,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可是……他为何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尽管他没有什么挣扎呻吟或痛苦的表情,只是微微地蹙着眉头,可她就是有这么感觉。
她起身步出他的寝房,决心去找安冬问问。
沿着回廊走到书房门口,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奇怪,安冬不是一个人吗?
显然不是。
声音听不真切,但确定是安冬,以及……一个陌生的声音。
所以,是某人来了,这几个时辰都在书房里,连晚膳时也没出来。
那……她该打扰吗?
可想到床榻上那个痛苦不已的男人,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拾手敲门。
谈话声倏止,眨眼间,房门打开。
「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二爷呢?」安冬见了她,大惊失色的急问。
「二爷还睡着,我有事想问你。」
「现在不行,你必须守着二爷啊!」他焦急的跨出门槛,朝主子的寝房冲去。
杜吉祥一怔,也赶紧跟了过去,举步前回首望了一眼书房,便对上一双清灵纯淡的眸,眼眸的主人一身白袍,无风,门却砰地一声关上,阻隔了她的视线。
没有多想什么,她追上安冬的步伐,在房门口差点与折返的安冬撞在一起。
「怎……」她才刚开口,安冬便匆匆推开她跑出房门。
「二爷不见了,我去找国师!」他丢下一句话,便跑了。
二爷不见了?
杜吉祥错愕,立即冲进房,床上果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前他明明还睡得很熟,她只是离开不到一刻啊!
返身跟着冲出去,已经不见安冬的人影。
他刚刚说……找国师?
是刚刚在书房里那个白色身影吗?
国师?王朝的国师吗?
如果是,国师为何会在这里?二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视线看见院子积雪上的一排脚印,一直往前延伸,她心头微凛,收回心神,拿下吊在檐下的灯笼,跟随着脚印而去。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先找到人再说!
虽然她觉得就算二爷身子差了些,但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到庭园走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是满满的不安。
或许是因为安冬脸色发白,一脸仓皇;或许是因为稍早二爷回房时状况不太好,反正她就是感觉到,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必须马上看见他安好的在她面前,她才能安下心。
「二爷!」突地,她蓦地大喊,远远的看见前方仅着白色单衣的人。
天啊!正下着雪啊!二爷竟然连件外衣也没披上!
「二爷!」
他没有反应,杜吉祥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嘴里还是喊着,「二爷,停下来!」
为什么没反应?他不可能没听见她的声音吧?
突然,她错愕的停下脚步,睁着大眼看着仅剩几步距离的人。
只见段毓楠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一只乎伸在前方,就好像……好像被什么拉着走一样,可……他前头没人啊!
「二爷?」她快步走上前去,跟在他后头试探性地说:「二爷,天冷,咱们回房去好不好?」
依然没有回应。
杜吉祥不安极了,她走到他身侧,仰头望向他,立即怔愕的张嘴。
那是一张表情空白的脸,微睁的眼呆滞无神,没有焦距。
二爷根本没有醒来!
这是……离魂病!
她曾经听过这种病症,可是并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焦急的跟在他身边。
她很想回头帮他拿件外衣,可又不能现在离开,园子里到处是假山小桥流水的,平时是美不胜收,可是此刻却充满危机啊!
谁知道他这样走着,会走到哪里去?
水里!
杜吉祥一惊。几步距离外,就是憩心园里的莲池,二爷笔直的走着,再过几步,便会一脚踩进莲池里!
「不!」她大喊,连忙丢下灯笼,冲上前挡人,「醒醒,二爷!」
可是没用,他脚步没停,而她竟然挡不住他!
「别再往前走了,二爷,前面是……」哗啦一声,她跌入池里,水面结成的薄冰瞬间破裂,刺骨的冷意瞬间冻上大脑,尚未来得及适应,紧接着段毓楠也整个人踏入。
「二爷!」她赶紧游上前,拉住毫无反应,落水后直接往下沉的人。「醒醒,二爷,醒来啊!」她对着他大喊,想拉他上岸,偏偏在这时,他开始挣扎了。
「不……皇兄……救我,母后,放开我……好痛苦……」
什么?皇兄?母后?
她呆住,倏地整个人被他往水底扯。
不行!现在不要想其他事!
水底一片黑暗,她挣脱出他无意识的抓扯,从他后面拉着他窜出水面。
「二爷!」岸边总算有人跑了过来。
「安冬,快来帮我!」杜吉祥勉强看清来人大喊,边拚命的抓着挣扎不已的段毓楠。
纠缠了好一会儿,两人好不容易才终于合力把人拉上岸。
「他还没醒来!」顾不得刺骨的寒风冻得自己直打颤,杜吉祥便惊呼,因为段毓楠依然痛苦的挣扎着,无声的挣扎着,仿佛无法呼吸,仿佛……还沉在水底!
「发病了。」一道陌生的嗓音传进杜吉祥的耳里。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身穿白袍的男子。
他就是安冬口中的国师?
皇兄?母后?国师?
那么二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