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很想说并非天下每个妈妈都是一样的,但她的真切言语实实在在地抚慰了他的心。这才是亲人的感觉吧!很温暖、很动人,可惜在那个华丽的宅子里,没有这种真情。
“我已经不难过了。”他大手一揽,将她纳入怀中,感受她小小身子传递过来的大大热力。“我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对于这个名词,她懵懵懂懂。
“简单地说,就是我爸爸带回来一个弟弟,我想要那个弟弟陪我玩,但我妈妈却不允许,还不准我跟弟弟接近。”
江梵是爸爸外面的私生子,但那又如何?大人的恩怨关他屁事?独生子的他活在没有温暖的家里,已寂寞好多年,为什么不能纯粹为了多个手足而感到喜悦?
“没关系,彤彤当你的弟弟。”小手拍拍他的背,做出保证。
思绪至此一顿,江靖赫然大笑,几乎把眼泪都笑出来。“彤彤,你只能做我的妹妹。”这么傻的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可是更突显出她的真心!
只要能让他高兴,她似乎什么都愿意付出……抱着她身子的手更紧了些,其实他早就有一个好妹妹了,他竟迟钝到现在才发现。
“真的,彤彤可以当弟弟!”怕他不相信,单子彤再次强调。
“好好好,你想当什么都好。”他慢慢地放开她,觉得今天的心情好多了,却忽略了她眼中的坚定。
*
又经过了一天,江家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比较好,新成员江梵老是躲在房间里不出现,而江靖碍于母亲的因素,只能对这种情形冷眼旁观,至于一家之主则已经两天没有回家。
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这冰冷的家里,于是在放学后,江靖比往常的六点半早了一点来到小公园。他突然很想看看那邻家小妹妹天真可爱的笑容,那种阳光似的热力,还有她真挚的言行,往往能驱散一些他心里的寒意。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路的那段就走来一个小身影,江靖随意瞄了一眼,是个短发小男孩,他便没多在意,想不到那个小男孩一走近,居然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唤他一声——
“江哥哥!”
这耳熟的声音,令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靖心里一震,这才低头细看那小男孩,心里的错愕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彤彤?!你怎么变成这样?!”原本及背的长发剪成男生头,平时会穿的小裙子也改成吊带裤,什么蝴蝶结蕾丝边全都不见了,若不仔细看,还真会把她误认成男孩子。
“因为彤彤要当江哥哥的弟弟。”单子彤信誓旦旦地说。所以她才忍痛把长发剪短,只要江哥哥高兴。“彤彤可以当弟弟陪江哥哥玩。”
“你……”一向聪颖的江靖竟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
他瞧她一副不解世事的天真样,傻里傻气地剪去了他最爱的长发,她要当他弟弟?
“你简直胡闹!”难得动气的他也不禁心火上升,一时没联想到她这么做的用意,“为什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丑死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穿这什么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
第2章(2)
丑死了?!
一心只想讨好的单子彤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委屈地酸了鼻头,是他想要一个弟弟的不是吗?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打扮成男孩的模样,他会这么生气呢?
从没见过他发火的她,吓得唯唯诺诺,“因为……江哥哥昨天说你比较喜欢弟弟……”
“我说喜欢弟弟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我若说喜欢金刚战士,你是不是就去穿盔甲?”他气得口不择言,也顾不得她听不听得懂,“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弄成这样根本不会有人喜欢!”
“我以为江哥哥想要弟弟,我就变成弟弟……”见他越来越生气,噙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令他性情大变,但这样的江哥哥好可怕……如果他因此讨厌她了,会不会以后都不跟她玩的?
“你怎么样也不可能变成弟弟,而且你也不是我弟弟!”几日来的烦闷,加上她又胡搞瞎搞这一出,简直快把他弄疯了。
然而他并未想到这番无心说出的话,对一个心意单纯的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谴责。
她剪短了他钟爱的秀发,就好像破坏了一项珍宝的完美,他所喜爱的东西,真的一项也留不住吗?她真是令他太失望了。
“你不要生气……”单子彤简直被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地直掉,止都止不住。“那……那彤彤再变回妹妹好了……”
“太晚了,你头发都已经剪成这样……”不舍地抚了抚剪短的发梢,她真恨得下心一次剪去那么长。转目瞥见她的小脸,这才发现她哭得满脸通红,哽咽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哭得这般凄惨,不过是剪了头发,又不是留不回来,他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一股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似乎想藉这理由,把数日来的烦闷发泄在她身上,只因他清楚她不会反驳,也不会抵抗,只会呆呆地承受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但彤彤是何等无辜?不过是一项善意的示好,却被他刻意扭曲误解……江靖突然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所处的环境,讨厌所有引起这片混乱的一切。
“我要走了!”即便再怎么自持,他仍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里一下子塞满了愧疚与愠怒,冲击着他的心,让他只想逃离一切。
“江哥哥!”以为是自己把他气走,单子彤边哭边想抓住他,“你不要不理彤彤……”
“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家吧!”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应付她,他不擅长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尤其这小女孩是他弄哭的。
江靖就这么迈开脚步离开,拒绝再听她的哭声,可是他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单子彤站在原地哭了好久、好久……
*
这或许是江靖活了十几年的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的对象甚至是一个不到他肩头的小女孩。
他说的话,她或许有一半听不懂;他做的事,她只会鼓掌叫好,个中意义却不甚明了。明知她就是这么傻乎乎,只懂得像只忠狗般守护在他身边,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生气,发泄自己的怒火。
那不是他,至少不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可是她的一个小改变却又办法揭起他的脾气,这证明了他在她面前的情绪,是不加矫饰、完全放开的。
或许,明天到了下午六点半,再带些巧克力给她,跟她和好就可以吧?
反正长发还是能留得回来,而她也一向很好哄骗,他并不想因此而失去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可惜,隔天六点半到了公园,他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反而是一向和气的单母,站在溜滑梯旁等着他。
“单妈妈?”虽然她面露慈蔼的笑容,但江靖仍从其中嗅出一丝无奈。
“彤彤要我转告你,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了。不过这是她的说法,我想你应该知道她不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单母有些好气又好笑。
“她……还在难过?”难过到不想见他了?江靖微感失落。
“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早上还吵着不想上学呢。”摇摇头,她真是拿这个宝贝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不起,单妈妈,是我害她哭的……”
道歉的话说到了一半,却被单母打断,“别这么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彤彤太固执了。”她摇摇头,心里即使不怪他,却也认为该让他明白女儿为他所做的牺牲。“彤彤说,你很想要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