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也不知道。」她叹口气,为什么她会遇上这样倒楣的事呢?
「这伤怎么弄的?」他抚过她脸上的血痕,自然晓得是胡老弄伤的,可他要知道原因。
「我拿火把烧洞口的藤蔓,那老伯不高兴,说我想引人来救,所以拿石子弹我。」
他不高兴地皱眉,这笔帐他记下了。
「少爷,那……那老人是谁?为什么被铐在洞里?」
「他跟老头比武比输了,所以自愿铐在里头,所谓愿赌服输。」他回道。
原来这件事跟老太爷有关系,扬雪拧下眉,那她被人绑到那儿去跟老太爷有关系吗?
「可惜我没瞧见绑我的人是谁。」否则事情应该会更明朗一些。
「那有什么难,我知道绑你的是谁。」
她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少爷知道?是谁?」
「这人是谁我先不告诉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与母亲的对话你可有听到?」
「奴婢没听见,奴婢把耳朵捂住了。」
一声冷哼,看来自己又惹他不快了,难不成他希望她偷听吗?还是他不信她的话。
「奴婢没撒谎。」她又补充一句。
他盖上药膏,她睁开眼,见他神情不甚高兴,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接过药膏将之放回行囊内。
接下的路程,少爷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她也落得轻松,跟着打盹,只是在睡梦中,她一直被梦魇纠缠着,一会儿梦到小秋掉到悬崖下,一会儿梦见她们回到以前的宅子,让小姐拿藤枝打着玩。
「进城了!」直到马夫的大喊声传来,才让她由残梦中回到现实。
天色已暗了大半,扬雪本能地往少爷方向瞧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心虚地低下头,虽然在马车里无所事事,可她毕竟是个下人,再怎么说,也不该跟着休息。
「少爷你说丹华小姐会不会也在城里?」她找了个话题,这儿是离山庄最近的一个城,照理小姐应该会经过这儿。
少爷既然答应了大夫人,她想他们应该在城里打探一下,说不准小姐真在这儿。
「她待你这么好吗?你如此挂心于她!」他的口气不悦。
「小姐对我一直很冷淡,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成了。
虽然偶尔想到小姐对竹欣比对自己热络,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她很快又会释怀,毕竟能不能讨一个人喜欢,有时也得看缘分。
在她卖给人做奴婢时,牙婆曾对他们一干人提点过:下人只要做好下人该做的事便成,至于能不能讨主子喜欢那就看你们自个儿的造化了,人跟人之间,也讲究缘分,有些人你一看就是顺眼,就是喜欢,有些人你连跟他说句话都懒,说起来是没道理的,待会儿那些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来挑人,凭的也就是这点,他瞧谁顺眼就把谁买下,说穿了不过如此。
她要离家前,娘也同她说过:做事要俐落,话要少说,面上多带点笑,这样讨人喜欢的机会大些,若遇上个好主子,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珍惜,好好伺候人家,若是遇上……遇上坏主子……那……你就怪罪娘吧,娘生了你,却没能力养你……娘,娘对不起你……
她让牙婆带定时,娘哭得眼都肿了,前一天晚上,娘揽着她睡,也是一直哭,她还笑笑地安慰娘,要她不用担心,想到这些事儿,扬雪的心沉了下……
「对你冷淡,你却觉得好,我看你是希望我比照办理。」他斜睨着她。
这时答什么都不对,所以她保持沉默,本以为少爷又会出什么难题要她回答,不过只听见他哼了一声,倒没再为难她。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排房舍停下,扬雪往外瞧,发现这地方有些面熟,这才想起是小武哥的家,在她到青凤庄帮佣前,曾与小秋在这儿住过两日。
扬雪拿着行囊就要下车,没想布帘却先一步让武兴给掀了开来。
「夏儿,我扶你下车。」武兴伸出手。
她小名叫小夏,小武哥都叫她夏儿,她从没提过改名的事,因为觉得无此必要,所以至今小武哥仍叫着娘给她取的名字。
听见后头传来一声不悦地轻咳,扬雪赶忙道:「我自己下车就成了。」
瞧着她脸上的疤痕,武兴眉头整个皱下,脸色阴沉。「你不用怕他,我给你靠着。」他坚定地拉过小夏,将她自马车内抱下。
扬雪觉得十分尴尬,他的话都让少爷听见了,回头怕又有苦头吃了,可现在她也无心管这些,她只担心小秋。
洛天寻慢吞吞地走下马车,对着简陋的房舍撇了下嘴角,而后才走进去,扬雪跟在后头,想催促他走快些,却又明白这些话说不得,只得硬生生忍着。
「小武回来了。」一个略显丰腴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
扬雪认出那是小武的母亲,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是小武的妹子以及姥姥,武兴上前低声对母亲说了几句,范氏朝洛天寻瞧了一眼,微微点个头。
扬雪对范氏及姥姥问候了几句,才走进武兴的妹妹武静的房内,屋内很昏暗,所有的窗几乎都关上,只在房中点了一盏油灯。
扬雪紧张地走到床边,想着该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在瞧见小秋凹陷的双颊与蜡黄的脸后,全梗在喉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小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谁?」床上的人虚弱地唤了声,张眼望向虚无的黑暗中搜寻着。
扬雪抹去眼泪,赶紧坐到床边,强自镇定地说:「是我,小夏。」
蜡黄的脸激动起来,空洞的眼睛也有了光彩,她颤抖地伸出手。「夏……夏姊姊……」
「小秋……」扬雪握住她乾瘦的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为什么……」她的手瘦得像是饿了十几天,都成骷髅了。
「我……不是在作梦吧,你别哭……见了你,我……我都好了,没事了。」
「你才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记忆中那个有着胖脸颊的小秋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她像个难民似的,瘦得只剩骨头。
「那个没天良的畜生不给她吃喝,存心把她活活饿死。」武兴愤恨的在她身后说着,双手紧握成拳,噼啪啪的响着。
「别……说了……」小秋虚吟。
扬雪泣不成声,哽咽道:「你……瘦成这样……」
「我想给她吃点稀粥,可她……咽不下……」说到这儿,武兴的声音已有哭意。「她……只说……只说想见你……」
「吃……吃点东西好吗?」扬雪温柔地抚过她的额头,她原本油亮的发已然乾枯,一个漂漂亮亮的十五岁姑娘,为何会成了这样?
「好……」小秋疲倦地闭上眼。「见你来,我胃口……都开了。」
听她说得细喘,扬雪哽声道:「别说话了,你静心养病。」
「我去拿粥。」武兴抹去眼泪,往外走。
「夏姊姊……」
「你别说话,好好歇着。」
「大……大夫来过了,我是不行了,有些话……我只能交代你,我……也不知你能不能来,咱……咱们做下人的,什么事也作不了主,不……不过幸好你来了,我……我若走了,你得拦着小武哥,别让他给我……给我报仇、出怨气什么的,若是出……出了人命,我怎么对得起他家人。」
「我知道,我知道……」扬雪点头,泪水已湿了满脸。
「你别……哭,我没事的,姑爷就是这样的人,我只难过……没能把小姐带出来,小姐好可怜的……」她缓缓睁开眼。「以后没有我……挡在小姐面前,小姐……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