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傲看着她,“我知道,我也在担心这件事。魏丞相都能被害,我们李家其实早就面临生死存亡,但我走之前,已经安排妥当了。”
“什么意思?”
“我请托几个手上还握有兵权的将领,如果李家遭遇不测,他们会派兵护送,尽力将李家大小,送离京城,就跟送魏丞相逃难一样,但就怕皇上要杀我们李家一个出其不意。”李崇傲凝视着她,“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代表我李家跟朝廷正式决裂了!云儿,你知道吗?到时候,你能体谅吗?”
杨慈云含泪点头,“妾身知道,真有那一天那也是皇上的错,是……我杨家的错,就像夫君说的,全天下的人没有人呢会怪李家的,相反的……”她深呼吸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代表她心死,代表她心碎,“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苍生,或许……李家会有一天非得跟朝廷决裂不可。”
他听着,心痛却不再多说,知道她心痛,她是杨家人,任凭他再温情的劝慰,都无法掩盖她是杨家人呢的事实,有朝一日,天下大乱、民怨四起,她恐怕也难逃民气的愤怒。
但他会保护她,既为他的妻,他才不管她是什么达官权贵,是什么清平长公主,她就是他的妻。
他许诺了誓死保护她,为她抵挡一切责难,让她能安稳在自己的翼下度过人生的波涛狂浪。
*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李崇傲带着妻子,终于在三个月后来到西北边防的小镇清城。
一到达,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九州苍土真有这样民不聊生,贫瘠困顿之地。
也是到了清城,这才知道这里的县官早就弃守,整座清城在边疆民族多次率兵进攻,已经撤守泰半,留下来的多半是走不了的老弱妇孺,就算有年轻男子,恐怕也在附近的山寨投了盗匪。
李崇傲这个主将,带着两个弟弟是副将,领着五百兵要守住清城,对抗北方胡族,实在是要他们受守死。
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清城贫困,这段时间以来,胡族蛮兵已经失了兴趣,让清城换得难得的和平。
清城官府还在,虽是破旧不堪,但至少堪用,李崇傲带着妻子就这样住了下来;士兵则在附近扎营,李崇傲下令,驻军暂时负责维持治安。
可是他也知道,外族士兵早晚来犯,光五百人恐怕不济事,他必须想办法扩充,但这里实在贫困,有何办法可以吸引民众在此定居?
李崇傲的两位夫人一到,或许是因为女流之辈,体力不济,两人都病了几天——杨慈云好得比较快,不过几天就能下床,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快好起来,不能让旁于公事的丈夫,必须再费心照顾自己。
她勤于服药,多多走动,强健身体,不过几天,她已经可以到处走动,虽然李崇傲还是劝她多休息,但她总是笑说:“总不能让人家觉得,将军夫人怎么老躺在床上,既然来到这里,就要与大家共患难。”
李崇傲无奈点头,只得听从妻子;而另外一个将军夫人就没这么好运了,郭倩倩重病一场,几天都无法下床,请了军医来看,只说水土不服,必须悉心照料。
因此杨慈云亲自进了郭倩倩的房照顾着她,喂药喂水、擦汗擦身都不假手她人,她没有私心,只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夫君照顾好家庭。
郭倩倩感动得不断哭泣,知道她也是病了一场,不过刚痊愈就来照顾自己;而杨慈云只是安抚她要她赶紧好起来,这才能帮得上夫君。
初到清城的一个月,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家书来了几回,都报安好,皇上没找碴,朝局依旧乱,几个大臣遭逮遭杀,皇上利用筑好的运河下江南玩了几趟,甚至听说江南果然传出饥荒了
北方荒、南方荒,但这些都跟远在清城的李崇傲他们无关。那天,李崇傲坐在军帐内,看着文书,外头他的两个弟弟照例操兵。
杨慈云进了帐,端着茶水,李崇傲抬头看她,脸上泛起笑容,“怎么不多休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多动对身体才好。”杨慈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倩倩的身体也好很多了,虽然军医建议还是别下床,但军医也说,再过一段时日,一定能康复的。”
说到这里,李崇傲既是感谢又是佩服,“真的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还有倩倩……”若非她,他恐怕光连私事和自己的家事都乱成一团,遑论公事。
“夫君要专心公务,家里的事有云儿与倩倩,夫君就不用担心了。”杨慈云想了想,“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夫君。”
“说。”
“西北这里的风沙大,士兵们披风恐怕太薄,挡不了风沙,妾身想,就找清城里的妇女来帮忙,为士兵缝制披风,一来可以充实军需,二来可以让这里的妇女有点收入,不知夫君觉得如何?”
李崇傲沉思,立刻赞成,“好!就这样办,但……你也别太辛苦了。”
“这是云儿应该做的,不算辛苦。”
李崇傲笑看着她,心里满是骄傲。娶到这样的好女人,真是他的福气,一个无私又聪明,一个宽厚又仁慈的女人,他夫复何求?
第4章(2)
忽而,李崇傲一叹息,杨慈云关切的问着:“夫君,怎么突然叹气,发生了什么是吗?”
“这一阵子我到处看,发现清城并非贫瘠之地,就不知为何土壤种不出东西,农作攸关民生,吃不饱,百姓当然流离。”
杨慈云点头,“妾身有瞧见几口井,可井内都干了,想来以前清城的百姓都是引地下的水来灌溉,现在水源枯竭,农作自然受影响。”
“你观察得对,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水源枯竭,灌溉无着,这问题很严重。”李崇傲想着,无法想出计谋。
老实说,他会带兵打仗,会战场布局设计,但治国之事经纬万端,光是灌溉水源就是一大难题,这已超出他的能力了。
杨慈云想了想,想起这一阵子在附近观察到的状况,她对着李崇傲说:“子谦,你现在有空吗?”
看了看桌上,所有文书都已处理完毕,“有!怎么了?有事吗?”
“我们可以一起到城外去看看吗?我有件事想告诉夫君,可是这还只是妾身的猜想,没有确定,想先去看一看,等确定了再告诉夫君切身的想法。”
她说得恳切婉转,事实上,李崇傲从来不曾拒绝过她的提议——他信任她,知道她是个腹中有墨水的女子,很多时候他不能不服,单单上回北方赈灾,他就已经领教过她的聪慧了。
一刻钟后,李崇傲骑着马带着妻子出发,身后领着二十名士兵,他以为他们没有要去太远的地方,出了城就到了,因此不需劳师动众。
不同的是,这一回是杨慈云自己骑马,她刚学会骑马,很喜欢这种驾马驭风的感觉;李崇傲倒是很后悔教她骑马,现在连自己抱着妻子骑马的机会也无。
出了城,李崇傲紧紧跟在妻子身边,左叮咛、右交代,骑慢点,别踢马肚,别拉缰绳,省得马受惊。
杨慈云总是笑笑的接受夫君的关心,脸上没有一点不豫之色。
到了城外十里处,那里远眺可见群山,山头白云笼罩,时而云朵穿过,可见山势之崇峻,群峰之挺拔。
杨慈云看着,心里忖度着,看了看山,看了看山脚那小沟壑内缓缓的溪流,又回头看了看不远的清城,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