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恩美好心痛,她知道他故意拿这气她,他竟然愿意去抱陌生女子?这不是广仁宇的作风,他不该这样下流。
「我回去了……」
「把门带上。」他说,搂着小姐走进房里。蒋恩美怔在他的屋外。风很大,菩提树沙沙作响,她背对他家大门,眼泪,一滴两滴,三、四滴落下来。她怎么做都不对,因为道义上的责任,无法和他厮守。
他就将她爱他的心全否定,彷佛怎么讽刺她,她都不会痛,现在甚至连小姐都叫来,他有时,对她好残酷。难道只有他说的才对?什么叫做爱他却不敢行动?
不是只有他认为的行动,才叫爱的行动。就是因为太爱他,当初才刻意疏远,赶走他,就因为知道无法响应他的感情,不想浪费他时间,才要他远离,不给他希望。她是要他好好去过他的生活,不被她羁绊。结果,他恨她。
现在,知道他放不下她,那些分开的时间都没用,才索性坦白点,真心对他好,付出关怀。
她想,即使不能和他厮守,至少给他一段美好回忆。
结果,他还是气她。不管怎么做,都遭他不满。
可是,她还能怎么做?
第7章(1)
蒋恩美凛着脸走了。进屋里来的烟花女子,一直笑一直笑。「我叫依达,你呢?先生怎么称呼?」依达轻佻的手一直勾过来勾过来,对广仁宇又摸又搂,彷佛彼此已热恋八百年。
被碰触的身体绷紧着,他的火气一直涌上来,脸色阴郁骇人。女人浓郁的香水味和胭脂,交杂成让他腻烦的气味。
和个不爱的女人勾缠,陷在这荒谬处境里,实在蠢。
他在干么?他从不找小姐陪的,为了气蒋恩美,故意扮下流,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他为什么一面对蒋恩美就变得很智障?
「先生,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好帅好酷呢?」依达整个人贴上来了。
「妳先坐下,不要动手动脚。」
「嘎?哈哈哈…」她拍手大笑。「我第一次听到客人要我不能动手动脚,你好特别……」她又想贴上来,广仁宇将她拉开,按坐在沙发。
「坐好。」这时,他发现蒋恩美穿来的绒布外套没带走,对了,车钥匙也还放在茶几上。这阵子她都是开他的车往返接送他上班。
这么冷,她怎么回去?还没穿外套?广仁宇抓了外套就往外跑。
「喂?先生,你去哪?」
「这个……」广仁宇抽出皮夹,塞了八张千元钞票给小姐,拉她出去。「抱歉,交易取消。」
「哇……」依达还呆在门外捧着钞票赞叹,广仁宇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他跑过三个巷口,才找到那个往大马路走去的瘦小背影。他心都碎了,看她顶着寒风,双手抱胸,冷到颤抖的低头前行,这都是他害的,在沿路菩提树的暗影下,她的身影显得更孤寂。
「恩美?蒋恩美?」广仁宇追上去。
蒋恩美回头,看见他,走得更急。
「妳没穿外套!」他跑过去,拉住她。
「走开!」蒋恩美斥喝,脚步更快,只想甩开他。
「很冷,穿外套。」
「我叫你走开!」
「我送妳回去。」他跟着走。
「我会搭出租车。」
「先把外套穿上,妳会感冒……」刚刚在屋里他粗声粗气骂她,这会儿,怕她着凉,只好低声下气求她穿外套,连他都恨自己这样窝囊,可怎么办?蒋恩美这样狼狈,让他好痛。
「给我走开。」她不肯穿,存心气他。
「把外套给我穿上。」他咬牙吼,抓住她手腕。
她震住,转身对他咆哮。「你到底想怎样?一下子要我叫小姐羞辱我,一下子又担心我感冒给我送外套,你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快被你逼疯了!」她握拳尖叫怒吼,小小身子剧烈颤抖,她气疯了。
头一次见到冷静的蒋恩美这么疯狂,广仁宇吓到了。「恩美…对不起…别这样…」怕她身体承受不住,广仁宇试图让她冷静,但她却更加疯狂,吼得更激烈。
「不用对不起,是我,全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我蒋恩美不像你敢爱敢恨,我孬种,你嘲笑我,我认了!」她双手揪住他领子,恨恨地骂他。「但是广仁宇,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友情,还有亲情,还有恩情!我不是禽兽,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高高兴兴交配,我要顾虑别人的感受,因为我们是人,我们不是畜生!」
她颤抖着说:「不是只有像你这样疯狂直接的才是真爱,像我这样含蓄低调碍于现实,不肯表达的这种爱,这也是爱!放心里的也是真爱!我也知道应该跟相爱的人一起,我也想,但现实注定我们不行,就这样,你能怎样?不然你杀我啊?你杀了我,我不能给你我的人和未来,你杀了我,我保证我的灵魂会陪你一生一世,这样你满意吗?满意吗?」
「别说了……」他猛地抱住她,很紧很紧,紧到连自己也呼吸困难。他很想哭,眼眶好痛,为什么要爱得这样苦,他心疼蒋恩美,他恨自己让这苦命的女人还要承受这些压力。「都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埋在他胸怀里,还是气,颤抖着。「你回去,你不是说要和那个小姐三、四次吗?你回去……」
「我气妳的——我刚刚……很幼稚。」
她突然痛哭起来,泣不成声。「我们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当不成恋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我本来想趁结婚前,对你非常非常好,趁着我是你管家的时候,能够尽情地照顾你,为你做事……算是弥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的遗憾,这也让你不爽快?我们一定要谈恋爱,不能就得当敌人?一定要这样吗?」
「对不起,算我错,妳不要哭,不要哭。」
「就当很好很好的朋友,不行吗?」
「就当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答应妳,不会再找妳麻烦,不会再让妳为难,别哭了……别哭。」
将外套搭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拥抱住,在这寒冷的夜晚,在她痛哭声中,广仁宇意识到他最多只能得到这样的拥抱,他该放下她了,如果他的爱只是带给她痛苦,他放下。
她说得没错,是现实的错。他不能再勉强自己跟她了,这世上不只有爱情,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为爱疯狂。强摘的瓜不甜,强留的爱很苦,他和她,也许命中注定,无缘。
那夜激烈争执,又放肆哭吼,最后,在暗巷里,广仁宇抱着恩美,任她在怀里哭到无力。
*
那夜之后,他们俩,彷佛真的都认命了,维持和平友善的互动,她当个称职到底的管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无微不至,比一个亲密老婆还要细心多情。
他也享受着蒋恩美为他料理家务,碰到了,吃吃饭,小聊一会儿,看起来多和平。
蒋恩美的婚礼,老爸继续一头热的筹备进行。
蒋恩美跟广仁宇维持着比朋友还多一些些的互动,偶有时,他提早返家,他们就一起出门,散步去吃炭烧饼,再到对面的「异风格」欣赏花草树。
一样的,蒋恩美又在店侧墙上悬挂的小盆花驻足,欣赏很久,小小垂落的绿叶,无数白色小花,好像永不凋谢,每回来都开好多。
「这什么花?」蒋恩美问老板,看起来酷酷的女老板过来啾一秋。「这是贝古草,比较稀少的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