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应该要尊敬管家,因为她连炒蛋都不会。食衣住行,是做人最基本需求,管家都能搞定,这比穿得美美的、开记者会上媒体讲漂亮话的公关经理,更伟大。
「你说得对,这样的安排是侮辱你们管家。」蒋恩美苦笑。
「恩美姊姊啊,那妳找我干么啊?该不会想认我当师父吧?」
很聪明嘛,哈哈哈,蒋恩美笑咪咪。「如果大师不嫌弃的话,我很需要您的指导。」她跟广仁宇呛声过,决心当个让他惊艳没她会死的优质管家,在和刘家耀结婚前,趁这管家职务,行照顾他之实。既然不能相爱,至少要留给广仁宇一段美好记忆,然后将之前教他心痛的记忆delete。
嘴巴真甜喔!庄凯文嘿嘿笑。「妳是真希望我指导呢?还是说说而已?」
「我很急着学好管家的事,真心的。」
「为什么?因为妳要让广仁宇吓死?让他惭愧?证明妳蒋恩美多厉害吗?恩美姊姊,我们管家这个职位是让人拿来赌气的吗?您觉得管家这职业有卑贱到给人利用的地步吗?除非妳很热爱这份工作,否则为了避免我忽然心情低落,躁郁症发作,我们最好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有躁郁症?我怎么都不知道?」
「妳这个公关经理几时在意过我们这种小人物呢?我们可高攀不起呢!」
「你嘴巴真贱。」
「习惯就好,现在我觉得跟妳比较有话聊了。」
「不然我以前是怎样?」
「很冷很酷很屌很机车很无情。」
「我其实是外冷内热的。」
「我是外热内冷,我要拒绝妳的要求。」
「拜托啦?」
「我不想。」
「我不知道我以前难相处,那时我天天压力都很大,也许曾经对你摆过臭脸,但是,凯文,我一向非常肯定你的专业,所以也只有你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我很快地就进入状况,拜托你。」
「哼!」庄凯文双手抱胸,拽兮兮地说:「我很忙,妳知道吗?而且,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妳?我们好像没那么好朋友喔。」这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求时才知晓」,友情啊,是要平日一直累积,不能临要用才提领别人的感情。
蒋恩美叹息,很头痛。
庄凯文跌兮兮地瞄着她。
「怎样?觉得我很机车吧?刚刚妳看我的表情也是很机车。觉得我奇装异服吧?干么一直右手掩着额?觉得跟我喝咖啡很尴尬?我告诉妳,上班时我庄凯文是专业管家,say yes yes yes!下班后我要做我自己,想no就no no no,you know?」
「那个……我们慢慢讲,你不要激动。」
「激动?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就是愤世嫉俗,因为这个世界都歧视我们Gay!」庄凯文讲到颤抖。「我告诉妳,我不会迁就任何人的,我爱穿我要穿的,说我真心想说的,I Don’t caer what you are feeling。」
「喔。」蒋恩美点点头。「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庄凯文喽?」
「YES!」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有趣的人。」蒋恩美笑了。「Well,那是因为妳从不留意别人。」
「好吧…都怪我以前太疏忽你了,凯文……」蒋恩美勾勾手指头,要他靠过来,附在他耳边说:「Victor最近失恋了,要我把你的E-mail给他吗?」
Victor是庄凯文招待过的华裔商人,跟庄凯文都是同志圈的。当时Victor粗犷的外貌害庄凯文神魂颠倒好一阵子,可恨当时Victor是和情人一起来台湾出差。
蒋恩美到底也是在公关部混过的,知道何时要商量,何时该亮底牌。
听到Victor,庄凯文脸色乍亮。
「我们立刻开始,乖徒儿。」庄凯文拿他心爱的法国PRAT契斯特紫红色笔记本,抽出钢笔。「这个广仁宇平日爱吃什么?喜欢做哪些事?兴趣嗜好是什么?工作内容大致怎么样?有老婆、女朋友、还是情妇,或同志情人?」
「呃……干么问这些?」
「天啊天啊天啊天天天?」庄凯文又来了,夸张地嚷了好几句天,一双控诉眼神彷佛她犯了杀人罪。
「妳以为管家那么好当吗?连案主的喜好都不瞭,是要怎么管理他的家?妹妹,妳用心点,好不好?」
「我很用心啊……」她被骂得莫名其妙。
庄凯文又说:「妳问这种问题,可见妳对管家这工作一点概念都没有,妳大概以为只要会扫扫地洗洗衣服就算管家了吧?」
这也伤害到他的自尊吗?天啊天啊喔天啊……蒋恩美也想学他那样夸张尖叫,可惜那不是她的tone。这只庄凯文还真以他的职业为荣啊…
「你先别气,你问我的那些,给我点时间,我会仔细回答你的。」
「算了,既然妳对案主认识有限,走吧。」
「去哪?」
「去他家。」
「干什么?」
「笨蛋,一个人的家,就代表他的个性。只要去过他的家,我就知道他的肉体到骨子甚至灵魂深处的喜好跟厌恶,懂吗?这就是Professional!」
庄凯文一进到广仁宇的家,立刻做出一连串判断。蒋恩美这管家界大菜鸟,拿着笔记跟在后头猛记重点。庄凯文嗅了嗅客厅空气。「这男人用的是Dior的HigherEnergy淡香水。这款男用香水强调勇于挑战,充满冲劲的个性魅力,融合了麝香檀香杜松的木质香——我闻得出来,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前世是狗?」
「因为这是Professional!」庄凯文吼,真受不了欸,又问:「恩美,这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呃?我不知道,好像租的吧。」
「去搞清楚。」
「买的或租的很重要吗?」
庄凯文眼角抽搐,似乎正按捺脾气。「如果是买的,我们就要更仔细维护他的家,因为案主会很重视他的房子。如果是租的,我们就要替案主注意缴房租的日期,还有房子哪里有故障也要拍照记录,随时通报房东,尽量请房东来处理,要替案主省钱。妳说这不重要?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喔……」现在,蒋恩美真的相信他有躁郁症,很容易激动喔。
「如果妳更细心一点,是租的,当我们发现房价开始涨跌,都可以提醒案主,何时可以考虑买房子,何时可以考虑叫房东调整房租,像现在经济不景气到极点,可以考虑跟房东讲价,这牵涉到太多太多可能,妳觉得不重要?一个好的管家就是要贴心细心耐心爱心报恩心,妳懂不懂?!」
蒋恩美数了数,不得了,一口气讲了五颗心,但——她有问题,举手发问。
「前面四个心我懂,最后一样报恩心我就不瞭了。」管家干么还要有报恩心?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啊……」又来了,庄凯文又鬼吼鬼叫了,蒋恩美忍不住翻白眼。「妳看看妳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钥匙啊。」
「是啊!妳的案主让妳拥有他家的钥匙,让妳可以自由进入他的私人领域,这样信任妳,妳不觉得很荣耀吗?妳不应该对这份信任有报恩心吗?还有……妳看看屋顶四周……」
「怎?」她看了看。
「怎?怎?怎?蒋恩美,我现在很严肃地警告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