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
走入宽敞大厅,接过侍女递来龙井茶的风满楼微微一怔,斜飞剑眉迷惑地略微一扬。
咦,他好像听见阿灵的哀号声?
「主子,怎么了?」侍女好奇地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没事。」
第5章(1)
诡异极了。风满楼自书案前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半开的窗外,那一抹仰高头盯着天空的娇小身影。那个牌子几时换地方放了?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出书房,走近那逼真得过分的人型牌子。
「阿灵?」他走近,俊脸破天荒闪过一抹惊愕。
章灵闻声想要回头,却能清楚听见颈项发出喀的一声。真要命,站太久,她全身都僵硬了。
可是在同时,她的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气,他再不走过来,她都快要凝固了。
「真是妳?」风满楼伸手将她身子转过来,深邃眼里盛满无数陌生的情绪!
介于惊吓和生气之间。但因为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看到他曾经面露惊吓过,所以她推测他正在生气。还在为了她把半碗饭砸在他帅气脸蛋上而气啊?她抑住一声内疚心虚的申吟,挤出一朵据说是有气质的做作微笑。「花真美……是吧?」
什么花?
风满楼浓眉打结,怀疑地四下打量,书房外头遍植潇湘竹林,何来的花?
今天的阿灵表情有点怪怪的,没有一开口就喳喳呼呼说个没完,反而带着怪异的迷离笑意,半瞇着眼睛啾着他。
他看得出来她的眼角已经在抽筋,显然瞇很久的眼睛对她来说也是一大困难。
因为太想知道她究竟又在演哪出,所以他忍住伸手替她撑开瞇瞇眼的冲动,沉稳地直视着她,「所以?」
「花开花谢总是空,每当见到这凄美的一幕,总是教人情不自禁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忧伤。」说完她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风满楼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从脚底直爬到头顶上,愕然地瞪着她脸上伤春悲秋的神情,像是突然看到她鼻头长出了一朵喇叭花。
半晌后,他总算回过神来。「妳吃坏肚子了,还是又做什么白日梦了?」
章灵的笑容一僵,但马上又恢复那有三分倦然七分轻愁的微笑。「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听,美丽的时光就在我们交谈间,轻轻地走过去了。」
轻轻走过去的不止是美丽的时光,显然还有她已经所剩无几的豆腐脑。
「妳又在玩什么把戏?」他扬眉,索性挑明了。
「公子何出此言呢?殊不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轻轻一叹。「每当日升日落,物换星移之时,我就感觉到生命彷佛荒凉一如无声无息的沙漠,究竟何时才有一涓滴泉水可为我滋润那干枯的大地?」
风满楼的下巴掉了下来,包括满地的鸡皮疙瘩。
耶?没有嘘声,没有赶她,甚至连露出不屑的表情都没有?
原来这一招真的有效。
章灵内心爽得要命,面上还装出几许惆怅之色。「公子以为然否?」
风满楼紧皱的眉头掠过一抹严肃的深思,最后终于开口:「跟我看病去。」
嘎?她还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大步往外奔去。「等、等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完…喂…喂?」
章灵张大嘴,呆呆地望着面前那个垂垂老矣,干枯老手时不时发抖的银发老爷子。
他比她更需要看大夫吧?
她迷惑无比地改望向风满楼。
「这位是驰名天下的薛神医。」他眉眼间微带一丝忧心,直直正视着她。「妳放心,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能治。」
「可是我没病啊。」她一脸困惑。
虽然被他抱着跃上马,并且躺在他怀里偷偷揩油的滋味很好,但是一切发生得太急太快,她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为何她会被押坐在这位手一直抖一直抖的老先生面前。
「来老朽这儿的,十个有九个都说自己没病。」薛神医满眼同情怜悯,「小姑娘,我老人家都懂的。」
「可是我真的没病啊。」她顿了顿,小脸有点羞红地偷偷瞄了身畔的高大男人一眼。「心病算不算?」
「劳烦神医顺道看看她的花痴症还有没有得治。」风满楼淡淡补充了一句。
什么跟什么嘛!
章灵本要杏眼圆睁、抆腰抗议,可是一想到「楚楚可怜,柔弱做作」的八字箴言,只得硬生生吞下满腔愤慨,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她望向窗外,眸光再度迷蒙了起来。
「就是这个!」风满楼背脊窜过一阵恶寒,语气急促地对薛神医道:「她这两天都是这副德行,请您帮着看看她是不是终于患了失心疯?」
神情迷离的望着窗外的章灵内心暗暗咬牙。
那个「终于」是什么意思呀?
薛神医努力抬起那松到都快完全盖住眼珠的眼皮,锐利眸光闪电般上下横扫她一眼,「嗯…」
「怎么?」他盯着薛神医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没病。」薛神医言简意赅,三个字就解决。
这下子换成风满楼大大不满,强烈质疑起薛神医的大夫证照是不是蒙来的了。
「不可能。」他断然否决薛神医的诊断,伸手将章灵望向窗外的头给硬生生扳转过来。「她真的非常不对劲,您再仔细瞧清楚!」
他的举动害章灵差点扭到脖子,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嗳,很痛耶……人家神医都说我没病了,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呀你?难道真的想看到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对呀,风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心急这位姑娘是不是有病呢?」薛神医凑热闹的插嘴问,「你跟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她是不是有特别的理由?请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要告诉社会大众的?」
风满楼一时语结,看了看老的,再看了看小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是啊,胸口沸腾焦灼的着急究竟因何而生?阵阵翻绞不已的惊惶又是从何而起?
纵然她有万般不对劲,却又干他何事?
浓眉紧皱,瞪着眼前满脸兴味、充满好奇之色的一老一小,风满楼心头霎时涌起一抹不祥的预感―该死!
一如来时的「完全亲送,使命必达」效率,风满楼又立刻将她拎上马,然后催马火速奔回风府。
「说!」他咬牙切齿的开口,脸色阴沉可怕得一如风雨欲来。
被安置―说被塞进去还比较恰当些―在太师椅内的章灵面对他即将爆发的滔天怒火,再白目也晓得现在千万不能再做任何可能激怒他的举动,于是赶紧收起「如梦似幻弱女子」那一套,闭紧嘴巴,洗好脖子,等着铡刀落下来。
呜呜呜,风哥哥的脸色好恐怖,她该不会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先被他就地正法了吧?
话说回来,她好像常常面对需要向他解释的奇怪场面耶。
风满楼狂怒得眼角抽措,胸臆间汹涌沸腾的火气就快喷发。
「妳在耍我吗?」他恼羞成怒地咬牙质问。
她努力把身子蜷缩得更小,祈祷自己在那巨大无比的可怕怒气下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大人冤枉啊,我哪敢?」
「妳就这么想见到我被妳搞得精神分裂、理智全失吗?」他咆哮道。
他的表情好恐怖好恐怖啊……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以为……」她结结巴巴老半天,「请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他怒目相视,勉强迸出一个字。
「那个……请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她还是冒死问出那横亘在心头的大大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