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易举。
她体内的半灵原本就是他的施舍,他随时都能取回,随时……
只要他有这意愿。
“织玉……为何不杀我?”他应该杀她。
“你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神情冷绝,银白的眼眸回到最初的无情,一丝柔情也不剩。
青丝无语地望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眼睫终于垂下,然后,转身——
离开。
第9章(2)
织玉,你输了。我说过,你的小狐精绝对会背叛你。
“梦鸩,为何你们能这般无情玩弄他人的情感?”
乐趣啊。
梦鸩追了过来,只因内心仍有个疑问。
“是吗?原来我也成了你们的乐趣啊……”
织玉输了,因为她背叛了他,然而,又是谁背叛了她?
她的情,成了他们的乐趣之一……
青丝,你刚才明知我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吗?
梦鸩看得出来青丝不相信他编织出来的谎言,既是如此,为何还要质问织玉?他总觉得她是故意这么做,似是要逼织玉对她痛下杀手。
青丝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答案对你很重要吗?我只是乐趣而已,我的一切又与你何干?”
纵使不相信梦鸩的谎言,仍无法抹灭她已受蛊惑的事实,假使日后又遇上有心的妖魔,难保不会害了他,因此她求死,织玉却不杀她,她误以为有一丝机会,然而他却是要她走。
他不愿再见她。
他不愿再见她。
我的好青丝妹子,你就大方一点让我知道吧,要不,我今晚将会难以成眠。
果然是妖魔,只为乐趣,毫无愧疚,她又何须满足他的贪。
“他为何不杀我?”
这问题我也想弄清楚。
待会儿便回去追问织玉怎没杀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害了他的小狐精。
“难道他不怕我会再害了他?”
我不清楚他怕不怕,我只晓得一旦你死了,半灵会直接回到织玉体内,但只要你不说出去,其实不会有太大危险。不过可千万别再擅自取出半灵了,同一条魂,半灵只能续命一回。
他承认自己当时是有那么一点点贪心,妄想得到织玉的半灵,才会故意引诱青丝取出,不过只有那么一丁点贪心而已,好歹织玉还是他的好朋友。
“你的意思是,即使有人觊觎这个半灵,只要我先死便不会有问题?”
没错,真聪明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告诉他,若他想取回他的半灵,他会知道我在哪。”
青丝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徐莫生娶了小春,已是两个孩子的爹,洛儿则是带着檀木椅离开徐府。
她已经倦了。
对这个人间或是任何感情都倦了,她情愿回到千雪山,回到过去的日子,即使只有一个人、即使雪地上只有她的脚印也无所谓。
她只想一个人。孤独一个人。
在那之后,又过了多久呢?
她没有留心,千雪山终年积雪,也分不出四季,视线所及,永远是一片白雪所掩盖的景色,脚印会留在雪地上,她的呼吸会结冻,她的心却不再有感觉。
寂静得犹如这片雪山,悄然,无声。
她一个人度过晨昏,一个人待在悬崖边想着娘,日日夜夜。
梦鸩唯一对她做过的好事,便是将她已经忘却的梦还给了她,让她至少还有娘的陪伴,慢慢地,她想起了娘的长相,想起了过往在千雪山的日子。
星夜下,她孤身一人。
纵然寂寞,也是独自承受。
千雪山里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不会错认。
到底,过了多久呢?
时间对她而言不再具有意义,独自一个人,时间又算什么,只是偶尔心头仍会想起哪个人,他……还好吗?
他可愿意原谅她了?
三百年了。
紫色的魔气席卷而来,青丝眸光一闪,卷起地上的雪刀袭向魔气凝聚之地,雪刀锐利、迅速,即使攻击有形无体的魔气也依然不逊色,只见她右手掌心翻转,魔气瞬间被白雪包围,一时难以逃脱。
啧啧,真不简单,没想到短短三百年你竟然进步神速,让我佩服啊!
“你来做什么?”她神情冷淡,内心却因梦鸩的出现而产生一丝丝希冀,有可能吗?有可能吗?
她的贪恋有可能成真吗?
当然是来看青丝妹子是不是平安啊?青丝妹子,我可是相当关心你,不像另一个……连问都不会问,好像当你不存在似的,你爱他可真不值了。就算你差点害了他,也是受我所致,何必连一个机会也不给你,反正最后也没事嘛!
织玉当她不存在是吗?
青丝垂下眼帘,嘴角悄悄牵动几分。这样也好,别再给她任何希望了,她应该彻底死心才是,别再贪求不会属于她的一切。
“他……可好?”
放心放心,一切安好,死不了,他能力那么强大,可没几只妖魔敢惹上他,前些日子才听说他好像宰了一只魔物,好得不得了。怎么,你想见他?
见他……她有想过,却仅止于想想而已。
他叫她离开了,不是吗?
“不。”她简短回答,转身离开。
她只喜欢一个人,不喜欢有其他人靠近,尤其还是一只魔。
他很好,她便放心了。
蓦地,青丝停下脚步,问:“你刚刚说已经三百年了吗?”
没错,一个眨眼已经三百年过去了。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她竟没有任何感觉,时间对她果真不再有任何意义。
那么久了,他仍然没打算原谅她,那么,为何不来杀了她?留着她不是只会增添他的危险?
只要她一死,她体内的半灵便会回到他体内,她曾经想过干脆自己动手算了,只是每当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总会有另一个小小、几乎是不可能的希冀阻止她,要她再等等,说不定隔天便是契机。
于是,她就在一日复一日中等待、失望、等待、失望中度过,等着一个已经熄灭的希望,盼着一个不可能的奢求。
她的心,难死。
她的情,难止。
她宁愿这是惩罚,有罚便有结束的一日,然而过了三百年,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她。
“梦鸩,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说啊,青丝妹子。
“劳烦你帮我问他,我能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大,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梦魂不到关山难……怎生一个痛字了得?
最后一面就好,然后她便能遗忘他,忘了他银白的眸色、忘了他如墨的发丝、忘了他宠溺的笑容、忘了他似水的目光、忘了他给予的温柔、忘了有关他的种种。
彻彻底底。
她说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哪知道,我只是照着青丝妹子的请托回来问你,你快点说,我还要回去答复她呢。”飘来飘去有点累,梦鸩随便抓了个路人凑合着用。
他可是身负重责大任,要不然还没满五百年,他才不会来。
“她想见我做什么?”
“织玉,你是变笨了吗?她想见你当然是因为她想你,所以才想见你一面。说实在你也真够狠心,明知那是我设计陷害她,你气过恼过就算了,怎还能这么无情的对她不闻不问?她好歹也是姑娘家,年纪又那么小,怎能忍受这漫漫长日的煎熬。”就算他不懂喜欢也懂青丝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