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江靖,他倒是很想看看他失去冷静面具时,是否还是那副假斯文的样子。
说是为了白以悠公报私仇也好,趁人之危也罢,总之他现在非常地想对江靖落井下石。由抽屉里拿出一本白以悠替他整理的名片簿,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江靖办公室的专线。
一通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江靖,而是他的秘书。
“您好……请问您是……悠飏企业的江总裁?”秘书很显然吓了一跳,没料到在这多事之秋,当事人会自己打电话来。“很抱歉,总裁出国去了,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这趟是江靖为了拓展新路线到国外视察,不过尽职的她当然不会解释。也因此这番话到了江梵耳中,彻底的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出国了?”恰好和白以悠同一个时间?“那就没事了,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江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把内心里的狂乱发泄出来。
她和江靖两个人去旅游了,这算什么?蜜月旅行的预习吗?暧昧的男女同行,还会发声什么事?会不会江靖正拥抱着白以悠甜言蜜语,让她彻底忘了台湾还有另一个男人在等她?
江梵完全无法克制自己胡思乱想,她已经做好选择了?只因为他笨得太晚想通,仗着十年来的情谊就以为她不会跑掉,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终于让他出局?
胸口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发现自己真的爱她太深,深到骨髓里,所以失去才会是这么致命的打击。
望着电视新闻仍在报道的江家秘闻,但那些对他都已不重要。他好想疯狂地哭,疯狂地叫,甚至哀求她回来,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听不到、看不到,他只能让所有的痛苦在身体内冲撞,叫嚣着将他击倒。
这一定是报应,他辜负她爱情的报应。
*
一周过去,江梵由一开始怀抱着一点点希望,到最后终于绝望。
白以悠的手机从未开机,或许是怕他扰了她和江靖的甜蜜旅程。即使新闻里江家的消息还在延烧着,这一切都对他不再重要了。
正当他沮丧地第一百零一次拨打她的电话,办公室外却传来令人讶异的消息,江文清来了。
江梵放下话筒,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进入备战状态。他已经失去白以悠,输给了江靖,不能再被这老头瞧不起。
五分钟后,陈助理将江文清带入后,便立即退出去,给他们父子俩一个谈话的空间。
老实说,看到江文清的第一眼,江梵有些意外,他看起来苍老许多,神色也不像前几回那么冷峻。虽然整体感觉仍然严肃,却少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江董事长大驾光临又有何贵事?”如以往般讥讽的开始。
“你的白秘书呢?”很奇怪地,江文清第一个问的居然是白以悠。刚才被一个男助理带进来时没看到人,他已经很纳闷了。
“去问你的大儿子!”这老家伙来炫耀的吗?江梵有些恼火地回答。
“问江靖?为什么……”听见江梵敌意甚深,他似乎闻到一丝微妙的醋味,只能微微摇头。“你的秘书是个好女人,你不好好把握,怪在江靖头上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究竟来干什么?那消息可不是我说的,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希望和你扯上关系,免得还有人以为我这间悠扬物流是你施舍的……”
“我知道不是你说的。我已经查出那个人是谁了。”难得地,江文清没有被他激怒,态度还算平和。“方淑文,一个你公司离职的员工,还记得吗?”
“是她?”江梵先是皱眉,接着无所谓地讽笑。“是她又如何?她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根本不介意媒体怎么报,反正当年和人婚外情的又不是我。”
“你……”被当面揭丑,江文清忍不住又被勾起火气,但心念一转,随即冷静下来。“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挖出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都已经退休了。”
“所以你来,不是特地来讽刺及嘲笑,说方淑文出卖了我?”江梵再次惊讶,这老头今天平静得相当诡异。
“那女人自然会有人处理,我还不放在眼里。”像是懒得再提她,江文清进入正题,老脸也变得有些忸怩。“我前几天参加一个餐宴,遇见几个老朋友,他们特地到我面前提起你的事。他们说因为悠飏物流成功地做起了几个大案子,尤其是最近福乐家的案子,因此有好几个来台投资的外商,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那又如何?”江梵起了防备,大江准备来抢吗?
“我发现,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偏差。或许是我老眼昏花了吧,一心只记得打击你,居然没发现你的能力甚至不下于江靖……”
其实上回被白以悠训了一顿之后,江文清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对江梵是否太过分。而反省之后的结果,几乎让他吓出一身冷汗,他似乎真的犯了很大的错误,才导致如今的父子反目。而他过去所有的偏心及忽视,依江梵当年血气方刚的个性,没来把江家弄得天翻地覆,或许还得归功于白以悠的开导。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妻子早已过世,大儿子待他有礼却淡漠,小儿子则视自己如仇敌。偌大的华丽客厅里,只有他的影子和一张轮椅陪着他,几十年来的人生到最后竟是如此,岂不悲哀?
所以当他参加应酬,在席上听到商界友人大力赞扬江梵时,他知道自己不仅错看这孩子,更错待他了。他母亲犯的错事,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江文清还记得这孩子十岁第一次进江家门时,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孺慕之情,可是才短短几年,那抹纯稚及渴望的光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桀骜与冷漠,后来江梵高中时,江文清怒极之下赏给他的一巴掌,则彻底切断了父子间的最后一丝情分。
几十年来累积的怨与恨或许没那么容易消除,但他老了,也没多少时间了,若要有一个人先起头,那就由他来吧。
江梵听到他像是示弱的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心里疑虑未除。“老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了?”
如此不客气的回应,令江文清攒起眉。“我只是说,我昨天已经跟媒体承认你是我儿子,以后你和江靖的竞争,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终究摆了几十年的身段没那么容易放下,但至少已经跨出一大步。
所以,老头毕竟认同了他的成就,不再把他当成败家子了?
听到江文清终于松了口气,江梵应该得意地大笑,总算让他刮目相看了。可是,此时的胜利,竟让他有点悲哀,过去他的假想敌,现在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孤单老人,这几乎令他所有斗志冷却。从小到大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岂是几句话就能平抚的?难道这老头以为施点小恩小惠给他,他就该感激涕零?
“你承认我是你儿子,但我可不承认有你这种父亲。”他恨恨地瞪着江文清,“你别以为我会蠢到被你几句话打动。怎么,最近大江物流出了什么事情吗?所以你来示好,希望我放水还是金援?”
“你……”
想不到这孩子对他的恨远超想象,江文清情绪一激动,一口气突然上不来,血液一下子全集中到心脏似的,冲得他心痛如绞。于是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整个人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