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去请她进来。」
「好的,小姐。」喜儿像只蝴蝶飞了出去。
孙少忛望着她的背影,怔怔若有所失。她曾经以为挥剑能斩情丝,情如流水远去,随岁月而逝……哪知情到浓时思念深,忘不掉,斩不断,任凭岁月走,他的形影紧紧盘踞心中,根深柢固,难以拔除。
相思如影随形,她却深知不可如此下去,她该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彻底遗忘他……纤手抚上脸儿,深深叹了口气。
「小姐,江婆婆来了!」喜儿把人带进来。
「江婆婆,好一些日子没看见您了。」她起身,拉开茶几旁的椅子,「您请坐。您近日可好啊?」
「谢谢孙小姐。老啰,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江婆婆坐了下来,望着她戴面纱的那张脸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满脸惋惜。喜儿倒了杯茶给她。
「婆婆,您来找我家小姐有什么事,刚才都不肯告诉我,神秘兮兮的,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不成、不成,这事只能孙小姐一人知道。」老人家虽然喝了茶,还是连连摇手。
「喜儿,妳先下去。」
喜儿嘟着嘴,百般不愿地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江婆婆,是什么事这么神秘啊?」孙.少忛笑吟吟地问。
老人家这才小心地掏出一封信来,一面说道:「那位大人托我把这封信带来给小姐,他说小姐看了便明白。」
「大人?是哪位大人?」她听得一脸茫然,伸手接过信封,倒是看江婆婆一脸兴奋和光芒,还比较让她好奇。
「我也不知道他的身分,是邻居老蒋的远房亲戚带我去见他的,我听他们喊他『五爷』。不过啊,我一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一般富贵而已。那位大人相当高贵,周身像有一股气围绕着,我看旁人可不敢随便靠近,天一样的人哪!」老人家简直把人形容成了神,一口气难以说完,还喝了口茶。
孙少忛却一听「五爷」,立刻一颗心紧缩,手里捏着信封颤抖。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会是罗隽,他不可能查得出来她的身分……信封里,似乎有个软软像布料的东西。
「江婆婆,那位大人只托妳拿信过来,还有交代些什么?」不可能是他,她的心却狂跳不已,全身止不住抖。
「哦,大人说,他的船会在柳江岸停靠三日。」江婆婆喝过了茶,见她眼眶染湿,不大对劲,赶紧起身说:「孙小姐,那我先走了。」
「婆婆,若有人问起妳找我何事,请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了,别提起『大人』的事。」她从头上取下一支珍珠簪子放到她手上。
江婆婆谨慎地点点头,收下了簪子。
孙少忛唤喜儿进来,代她送江婆婆出去。
房里剩下她一人,她才望着那封信……
不可能是罗隽,不会是他……我听他们喊他「五爷」。那位大人相当高贵,周身像有一股气围绕着,我看旁人可不敢随便靠近,天一样的人哪!除了他,还有谁!她双手抖得不成样,好不容易才拆开信封,一不小心,从信封里滑出一道白光,一个东西落了地。
她低头一看,一个平稳斯文的声音在耳畔清晰了起来……
锦囊上有白丝绣着「白玉微瑕」,锦囊内是一块玉石,圆形扁平,表面光滑,姑娘应该摸得出来。
泪水迅速模糊了眼,她弯身将锦囊拾起。
「罗隽……罗隽……你怎可能……」她紧握锦囊泣不成声,初次相遇彷佛才是昨日的记忆深刻脑海,一只锦囊终于让她情绪溃堤,再也无法压抑思念如潮汹涌而出。
锦囊内已无凝香玉,摸着却似乎有东西。她抹去眼泪,抖颤着手指打开锦囊。
是一张短纸,纸上文字不成句,写出三个名字和一个关键语:
假凤虚凰
凤紫鸳
孙少凡
罗非
这张纸即便不小心落到别人手上,也不用担心事情曝光,唯有参与其中之人才有办法一眼看出其意。孙少忛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瞪着纸上名字,一看再看!东窗事发了吗?
不对,倘若罗非已经知情,罗隽不必故弄玄虚传这张字条给她。
大人说,他的船会在柳江岸停靠三日。
孙少忛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
罗隽,是要她去见他,三日之内若不到,他要把孙少凡是女子,是凤紫鸳之事告诉罗非?
她缓缓松了口气,只要罗非不知情,还有机会保住凤紫鸳的秘密。只是罗隽……她顶替凤紫鸳身分之事几乎是天衣无缝,就连罗非何等精明之人,她们也都瞒骗过了。他,如何能查出这件事?她一怔,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以为今生不再见,她毁去容颜,不想……他找上门来了。
她……怎么能去见他呢?
第8章(1)
水光秋月相和,江面无风镜未磨。柳江岸边一条靠岸游舫停留第三夜了,船室之内灯火不灭,茶案上摆着一个木盒子,盒内锦缎上置放「凝香」。凝香主人躺靠在窗边卧榻上,双目闭起,呼吸沉稳,似乎睡着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正要开口,一只手轻轻拍了他。黑盘犹豫一阵,点点头,退下了。
她走进船室之内,步伐迟疑,缓慢靠近,停在两步之外看着他。
他瘦了,面色沉重,眉心纠结,嘴唇紧抿,神情冷严。
眼里忍不住盛满泪水。她转身,灭去一室光明,船室顿时陷入黑暗,只剩窗外一轮明月清辉照出影儿。
「是谁如此大胆?」声冷不悦,缓缓张开眼来。
「罗隽……」轻柔呼唤出满怀思念,两行热泪滚落。
只见他半卧身躯不动,对她的呼唤仿若未闻,久久不曾开口。
她眨了眨眼,才看见月光洒落他一张侧颜,她仿佛看见他深邃目光对着自己凝视,似乎不确定他看见的是梦中影,是错觉,还是真实人儿……
数不清的夜晚,无尽相思,梦里缠绵,醒来只有孤影相伴。她望着他,不知他是否也跟她一样,孤单寂凉,拥着黑夜自泣,所以此时才沉默?
许久,罗隽才终于开了口,语气偏冷淡:「我该叫你什么?你不自己介绍吗?」
她望着月光之下一张玉面线条严厉,刹时泼凉了一颗生热发烫的心,冻住了眼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膝跪地,头低垂,轻声服从地说:「孙少忛叩见德亲王爷。」
他瞪着她口不对心,倔强的性子。「你还敢跟我赌气?」
「我不敢。」她乖顺回道。
「你假冒王妃,还会有你孙少忛不敢做的事吗?」他狐疑地瞅着她。她的傲气呢?
「罗隽……假冒安亲王妃是我的主意,一切与凤紫鸳无关。」提到好友,她难掩语气激动,极力辩护道:「紫鸳的确是与罗非称兄道弟的孙少凡,所以当日罗非前来凤谷求亲,她是诚心嫁与罗非。奈何新婚隔日阴错阳差,罗非认错人了,是我将计就计,央求紫鸳让我顶替她三月时日。紫鸳已经打算在江南行时对罗非坦白,但她却在那时发现罗非抓了她妹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生命垂危……紫鸳对罗非
一往情深,她悔恨自责若非她点头答应嫁给罗非,也不会害了凤谷……害死了梅破。罗非的残酷无情对紫鸳打击甚大,她的身子从大病一场后至今尚未痊愈。」她深长叹息,继续说道:「直到近日之前她都还在此养病,可是她却心系凤谷子民,一心回去安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