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隽狐疑地凝视她。「别小看了贤亲王,他非简单人物,否则安亲王不需防他如此。」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他倘若敢胡作非为,纵是王公贵族,也该与庶民同罪。」为凤紫鸳当饵,若能重踩贤亲王,从此不再威胁凤紫鸳,那是她有幸报答凤母大恩,她死也不足惜。
「杀鸡焉用牛刀。」罗隽一张玉面顿时下沉,深邃眼眸瞪视她,识穿了她的用意,立刻教训她愚蠢念头,「贤亲王身边死士众多,代罪羔羊者众,别以为妳能轻易抓到贤亲王小辫子!」
「我明白,不过贤亲王既是为凤女能者能力而来,纵然擒了我,也不可能置我于死地;只要我不死,终有办法找到他犯罪证据。」她仰着脸儿,水柔眼睛将他凝望,忍不住抱怨了:「话说回来,你肯来见我,难道只为了提这些扫兴事?」他都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二皇兄向来深思熟虑,处事周延,今日竟由得皇嫂胡来,太不小心了!」他转身背对她,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定明两人的叔嫂关系。
孙少忛望着他决绝地挥剑斩情丝的背影。他能以兄弟亲情为念,抛弃私情,这点她倒是很敬佩他的,心里彷佛安稳了些……可却又莫名地一阵空虚,又有一种心情,犹似一只展翅鸟儿硬生生被断了翅,直坠谷底。
莫名其妙,乱糟糟的感觉,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怪他……」她垂下眼帘,思绪纷乱,终于开口道:「成亲至今,我也只见过你二皇兄一面,他并不知道我今日出来。」
宽阔背影僵硬,过了一晌,才转过身,脸上困惑迷惘,「你们成亲十多日了,只见一面之说,太过荒唐。」
「事实如此。」她一怔,把脸儿垂得更低,最后还是转过身去,背对他,才带着一脸羞意,把实情说来:「成亲当夜,皇上召他进宫,他新房未进,盖头未掀就走了。清晨归来,他与我说,体谅我舟车劳顿,来到异乡远离家乡之苦,他暂时……与我分房而居,等待我与他有情时,再……行夫妻之实。」她充满娇羞,停顿一下,才又说:「王爷整日为公务繁忙,我也不好打扰了他,至今当真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罗隽震惊不已,听见他们竟然分房而居,仍无夫妻之实,他激动握拳,难掩喜悦之情!
但那也只是短暂失控的情绪,考虑到她与皇兄已拜堂的现实,一把希望之火彻底浇熄,心头一片心灰意冷,只剩下为她的不平。
二皇兄有闲与姓孙的男子游湖赏花,哪里是公务繁忙,全是推托之词!
他有耳闻皇兄娶凤谷谷主,全为制衡凤女能力,以保国泰民安。即便如此,皇兄既已有心要娶,就不该冷落新妻。
「二皇兄亏待皇嫂了,皇弟代为致歉。此事皇弟会择日与二皇兄谈谈,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他对着她娇柔背影,负手挺胸,沉稳说道。
夕阳沉没,天地在瞬间转暗,一阵冷风袭来,春寒料峭,孙少忛顿时觉得遍体通寒,直打咚嗦。
罗隽见她衣裳单薄,香肩轻颤,心有不忍,身后紧握的双手髭动,伸上前来!「多谢皇叔金口玉言。今日约皇叔出来···?无别事,只是听说,妾身丫鬟喜儿对皇叔失礼不敬,如今妾身已将她送回故乡,从此京城再无『喜儿』了。请求皇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一切前尘过往烟消云散,妾身感激不尽。」她转过身来,垂眸欠身表达深深歉意。
他双手僵硬地紧握成拳,怀里凝香玉彷佛成了针刺,刺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本王已忘了喜儿是何人,皇嫂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水眸直凝望他,面纱底下朱唇咬着一股倔强之气,「……妾身告辞了。」
她转身跑下凉亭石阶,天色昏暗,一时不察出了意外,让自己裙襬绊倒,踩空阶梯,从凉亭上跌落了!
「呜……」她咬着唇闷声不吭。
罗隽负手背对,眼看她擦身而过,忍着没有拉住她。
直到听见她摔倒落地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冲出凉亭。
「喜儿!」他忙将她扶起。
「不要…别动我……」她倒抽了一口气。
听见她疼痛的喘声,他面色骤变,声音转为急促,「妳受伤了?伤了哪里?快点让我看看!」
灰暗天际,她却彷佛看见他忧心如焚,款款柔情,内心顿时震荡滚烫,抬头直望他,「你不是说,你已忘了喜儿?」
「此时此景,妳还有心情说笑!」他忍不住斥骂。「到底伤了哪里?」
「这里。」她指着左脚脚踝。
天色暗,无法看真切,但他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稍微撩高她的裙襬,伸手摸了她的脚踝,发现肿了一大块,她的脚板也呈现不自然的弯曲,也许连骨头都折断了。
罗隽将她横抱起,动作体贴温柔,她不由得呆呆将他凝望。
也不知为何,明明痛得天昏地暗,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开朗了不少。
折出小径,原来丫鬟和侍卫全被他遣退在此。他立刻传了命令去请大夫,亲自送她回府。
只因他当时在场,对她保护不周,令她出了意外导致脚踝受伤,大夫要她一个月不能下床行走,他深深自责。隔日一早,他登门准备向二皇兄解释致歉,同时探视皇嫂伤势。
但是,安亲王昨夜未回府,至今不知妻子受伤之事。
总管请示王妃后,将德亲王请入榕园。
榕园里,百花繁开,春色盈庭,美不胜收。罗隽驻足瞇眼看了一会儿,总管等在一旁,几名丫鬟已经在屋外迎接,一见德亲王大驾,立刻过来见礼。
小虹负责迎德亲王爷入内。
为了见他,孙少忛还特地梳妆打扮,让一名有力气的丫鬟背出来前厅。
他进门,她已坐在窗前卧榻上,身上盖着薄被,丝巾遮去半张容颜,在丫鬟面前,和他寒暄招呼,请他坐。
更早之前她已经听总管说明德亲王来意,因此说道:「天色昏暗,陌生之地,妾身一时大意,非皇叔之责。」
罗隽看见她眉心紧锁。想起昨日大夫提到伤处会有数日疼痛,必须忍耐。也许他不该过来打扰,该让她好生休养,但是他却又牵挂她伤势。他开口想说些话,忽然瞥一眼她身侧丫鬟,沉声教训道:「安亲王妃对花粉过敏,妳们却放任满园春景,如此迟钝!」
小虹给吓到,慌忙跪下。
「传本王之令,命总管速将府内所有花种移走!」二皇兄竟如此不关心她的身子。
「是……奴婢遵命。」小虹畏颤颤,起身连忙小碎步跑了出去。
第4章(2)
孙少忛因伤痛,影响思绪,一方面也得给他面子,等到小虹离开,她才叹息说:「花本无罪,是我不要他们这么做的,你不该责怪小虹。」
休说她非真正的安亲王妃,此处并非她久留之地,她也不想为她一人,破坏众人雅兴,况且繁花无辜。
「花无罪,那么,二皇兄身为妳的丈夫,对妳有照顾之责,妳为何也不要总管去找他回来?」他责问总管,才知是她阻止。
「王爷外出,定有要事。妾身只是小伤,怎可劳驾王爷特地赶回来。」
他为她心有难平,她却心向丈夫,为二皇兄说话,百般体恤,温柔情意,听来格外刺耳。又见她频频锁眉,忍着疼痛,他叹息一声,开口道:「妳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