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好意,臣心领了,但臣不要任何官位。”风沧亦心意坚定。
见他语气如此坚定,新皇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气。“沧亦,你该不会想离开联吧?”
“这些年奔波劳心,臣的确累了。”风沧亦回答得含蓄。
“只是因为这样?”新皇挑眉。
“皇上,巨想去允乐公主坟前祭拜。”未能及时回来看她最后一眼,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此次回来,他只想去坟前看看允乐。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对允乐的情深意重,新皇感觉到了,他负手起身。
“想起允乐……朕心里有无限的懊悔,朕不该逼允乐远嫁寒泉国。”
“这不是皇上的错,您是为了瑾南国。”
是呀!他是为了瑾南国。为了瑾南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新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沧亦,你想知道害死允乐的人是谁吗?”他缓缓地问。
风沧亦重重一震,眸中杀机立现。
“皇上已查出凶手?”
“朕不但查出来也抓到幕后主使者了,人现在关在天牢里。”新皇叹气。“是贾大人告诉朕的。”
“……”
“幕后主使者就是璩大人。”
“皇上没下令斩了他帮允乐公主报仇?”已知凶手是谁,风沧亦握剑起身,已经按捺不住。
“朕当然想这么做,只是——”新皇转身看他。“他不图别的,只是单纯想为二皇子报仇,这是愚忠,却让朕有很深的感触。”
“皇上?”
“沧亦,若当年死的是朕,你是否会做同样的事情?”
风沧亦哑口无言,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
“况且,为了这个皇位,无论理由多冠冕堂皇,朕亲手杀了异母兄弟是不争的事实,或许这是朕的报应!该还的,最后还是会回到朕身上。”
“……”
“朕不杀他,是因为死的人、染的鲜血已经够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若你执意替允乐报仇,朕也不拦阻你。璩同疯了,人关在天牢里,看你想怎么做,朕都没有异议。”
八年的皇位之争到允乐的死,的确已经付出太多代价……风沧亦沉默许久。
“皇上,我想去看看允乐。”他涩涩开口。
就放过璩同吧!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杀了璩同,允乐也回不来了,就当作帮她积德吧!
“行!这是小事一桩,朕即刻命人带你去。”新皇按按他的肩。“不过,那只是衣冠冢。”
“衣冠冢?”风沧亦错愕。
“死伤太过惨烈,无法辨认出哪一个尸首是允乐……”新皇说到这里,不忍再说下去,“最后只好拿她的喜服下葬。”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喜服变成丧服,新皇沉痛闭眼。
“其他人呢?喜桃的尸首也没找到吗?”
“喜桃?不!都没有找到。”
“是吗?臣明白了。”风沧亦颔首,一抹幽芒从眸底闪逝。
第9章(2)
狂风萧索,吹乱一头墨黑如缎的长发。风沧亦静静伫立墓前,凝望着墓碑。
和允乐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想来变得好不真实,最令他痛苦下堪的,是他从不曾对她坦白。
是的,他爱她。
这句话在她生前他无法说出口,现在再说已来不及了。
如果人生有机会重来,当允乐问他的时候,他一定会诚实回答,绝不隐瞒,更不会伤她如此之深。
如果……只是如果,而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风沧亦从怀中取出断成两截的月牙珊瑚坠,将它轻轻搁在墓碑上,薄唇微抿。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而这回也愿意相信他的直觉……
赌这个衣冠冢。
“你有听说吗?带领瑾南打赢黑骥国的大将军风沧亦拒绝皇上加官晋爵,孤身一人离开皇城了?”
“为什么?当王爷不好吗?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耶!”
“我哪知道原因!”路人甲白了他一眼。“不过我还听说风将军在守一座孤坟。”
“什么孤坟!明明就是允乐公主的坟!”路人丙听不下去,虽然素不相识也忍不住插口。
“好端端的,风将军干嘛去守坟?”不管守谁的坟,总之都是个死人,路人乙一脸不明白。
“我也不懂啊!若我能当王爷从此吃香暍辣,绝对不会想去守坟!”路人甲耸耸肩。
“哎呀!听说就是听说,所谓听说就是听别人说的,不担保一定正确,说不定风将军根本没守坟,只是谣传而已。”买包子的路人丁也凑一脚。
听见隔壁一群人聊得口沫横飞,乐乐白了娇颜,她加快脚下步伐离去,心思紊乱。
那个人说得没错,好好的王爷不当守什么鬼坟?人都死了,还守它做什么?还不如逍遥自在过自个儿的人生。
就算守着又能代表什么呢!
“公……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在回家的路上被喜桃堵个正着,喜桃一把抓住她的细腕,手上拿着包袱。
“喜桃,我们要上哪儿去?”允乐怔忡,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是您,您快去皇城外的十里坡!”喜桃催促,把包袱塞给她。
“我去那儿做什么!”闻言,允乐急急甩开她的手。
十里坡是她出嫁遇害的地方,若非喜桃机警带她逃过一劫,那里就是她的魂断之地。
“您知道去那儿做什么!您心知肚明。”喜桃认真地回望她。
“我——”
“当年一个公主、一个罪民;一个是未来寒泉国太子妃,一个是为皇上卖命的杀手,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可现在不同了,所有阻止你们的原因都烟消云散,您真的不去找风大人吗?”
“……”
“风大人在那儿等您呢!”见她犹豫,喜桃轻声道。
“他是守坟,不是等我。”允乐抗拒。
“没错,风大人是守坟,他为了什么缘故守坟,您心底明白,而您要眼睁睁看着他一辈子这样守下去吗?”喜桃反问。
“喜桃,这事情没你想的简单,世上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我若突然出现……”
允乐拧紧眉心。
“以为您死了才好,以为您死了,您和风大人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
“公主,相信喜桃的话,您若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喜桃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千万别错过了!
风沙满天,芦苇茫茫,十里坡景色苍凉。
瞧见墓碑前那道熟悉的颐长身影,允乐停下步伐,红了眼眶。
他真的在这里,难道他真想傻傻一辈子守着她的衣冠冢到老死吗?
“听说……你在守坟?”缓缓走到他身后,允乐轻声开口。
听见她低柔的嗓音,风沧亦一震,身躯僵直,没有回头。“恩。”
“打算守到什么时候?”
“直到把亏欠她的都还给她。”
“还得清吗?”
“还不清。”风沧亦咬咬牙。“所以我打算守一辈子。”
“人既然死了就算了,你何苦念念不忘?当初不是不要她吗?”允乐别开睑,故意问。
“不是我不要,而是不能要。”
不能要……
“现在你要了吗?”
“绝不放手!”短短四个宇,斩钉截铁。
“那你可知这里头并没有人,只是衣冠冢?”不争气的泪水冲进眼眶,允乐强忍住不让它滴落。
“我知道。”
“知道你还守着?”
“因为我赌她还活着,上天垂怜,真让我给赌对了。”风沧亦转过身,黑眸映满允乐的容颜。
“你怎能确定我没死?”见到他略带沧桑的俊颜,允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泪流满面。
“我不能确定,所以我在等。”风沧亦哑声道,大手搂她入怀,用力得仿彿要揉进骨血里。“如果你真死了,我守墓陪你;若你没死,我赌你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