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脸,直视着他。「我说,我想吃掉你。」
楚河怔了怔,哑然失笑。「在这里?」
「用最快的速度找间最近的饭店。」她渴望他的拥抱,紧紧的拥抱,用汗水与温度填满她骤然涌上的空虚。
她吃醋、愤怒、不安……这些情绪对一向自信的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爱情,是会因为生命接纳了另一半而让人更完整,还是会将一个原本完整的人,一点一点地掏空,让人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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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电梯内,罗曼光十指紧扣着楚河的,紧到掌心微渗出汗。
楚河感觉得到她平静的外表下翻腾的心境。
许多女人说爱他,她们在他面前哭泣、崩溃,甚至以寻短的方式企图得到他的关注,挽回她们自认为存在的爱情,就是不愿相信他从来不曾爱过。
他不知道罗曼光将会如何。
此时,楚河有些矛盾,他并不想伤害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一开始根本也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只是自私地被这个感觉还满有趣的挑战吸引。他自信自己不会是输家,不过,冷眼旁观手下败将的垂死挣扎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挫折自信满满,跟他一样自认为是最后赢家的对手。
他曾经给过她机会从他的游戏人生中逃开,但她却布下更大的网留住他,事实上,他不必为日后她的心伤负责。
那此时又为何犹豫?
「几号房?」电梯门开启,罗曼光弯身探看楚河手中握着的房门钥匙。
「曼光……」他想盖住房间号码。
「我们走吧!」她比他还急,拉着他就往外走。
楚河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将那一点不属于他性格中该有的犹豫抛到脑后。
凡游戏,必定有输赢,她早晚要体认成人世界里的残酷,也许,下一次,她就会懂得在尚未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前,别急着掏出自己的心。
楚河打开房门,将钥匙插入门边的钥匙座,房内的床头灯,亮了起来。
在门自动阖上的同时,罗曼光踮起脚,环住他的颈,吻住他。
她热情、急切,但技巧仍生涩,忙了半天,他的衬衫第三颗扣子,还没成功解开。
「我来。」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带她到床边,拉起被单,而后低头寻找她柔软的唇办,温热的舌尖挑开她的齿贝,湿润她因心急而干燥的小口。
大手在她因他的吻而晕眩时纯熟地褪下她的衣物,而后解开自己的。
「现在可以开动了。」他离开她的唇,促狭地眯起黑眸,看看这饥饿的女人下一步想怎么做。
昏黄的灯光映着全身赤裸,毫无遮掩的她,而眼前坏心的男人明知她笨拙却仍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主动。
她该感到羞赧,或许还应该生气,他明明可以温柔待她,明明可以轻易征服她的情感,但他连这点心思都不肯花,可她,偏偏又无法对他生气。
因为楚河就是楚河,一个不会让人看见真心,压根儿不打算做好人的男人。
楚河坐在床沿,欣赏罗曼光处变不惊的镇定,如果她想长长久久的吸引他,是得比一般女人更特别些、坚强些。
罗曼光缓缓地踏出一步,往楚河走去。她伸出细白的手臂,轻轻地梳过他的发,抚过他的耳、他的眉心和好看的鼻粱,如同触摸一座巧夺天工,令人赞叹的雕像。
最后,她贴近他,将他拥入怀里,让他的脸靠在自己温润的胸脯上。
就像母亲抚慰受伤的孩子。
「你在做什么?」楚河发出干哑的声音。
她闭着眼温柔地说:「融化你的冷漠,滋润你干涸的心灵。」
「滚开!」倏地,他强拉下她的手,嘶吼。
罗曼光吓得倒退一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起身来,用几近愤怒的速度将所有衣物穿上。
「楚河……你怎么了?」她冲过去挽住他的手。
不料,楚河奋力甩开她的手,毫不怜香惜玉,罗曼光一时受不住冲击,险些摔倒。
「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楚河扔下这句话,留下一脸错愕的罗曼光,走了。
第六章
十六年前的一个寒冷夜晚——
母亲将楚河从睡梦中摇醒,急急地将他抱到废弃工厂的角落,拉来几个沾满油污的塑胶箱,压低音量对他说:「儿子,记住,天亮之前你要一直躲在箱子后面,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声。」
「嗯。」早熟的他已经习惯藏匿的生活,没有多问什么。
「这个……」母亲从口袋里抓出一张发绉的纸钞。「这钱你带着,肚子饿的时候到巷口买面包吃,爸爸跟妈妈要离开几天,就几天,我们会回来接你。」
「好。」
「乖……」母亲含泪地望着打从出生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生活的儿子,突然悔不当初,紧紧地将楚河搂在胸前。「是妈错了,我不该坚持生下你……」
楚河紧抿着唇,小手握成一个拳头,拳头里,是那张母亲给他的纸钞,他有种感觉,他的父母……不会回来接他了。
他知道,对他们来说,他一直是个累赘。
三天里,他耐着饥饿、干裂着嘴唇,不敢随意走出遮掩他的箱子,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楚贯中的手下。
他猜对了一半,他的父母确实没有打算回来接他,不过,他们也再不能回来了……
黑暗中,楚河任指缝中的烟熏疼了眼,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一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便会涌现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她的泪眼、她的后悔。
明明抱着他的是温热柔软的身体,他的心却冷得和外面的温度一样,那是他第一次体认到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公平。
同样是人,有人操控着别人的生死,有人则终其一生逃脱不了宿命,人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然而家庭背景却往往决定了人的一生。
他困惑过、质疑过,尽管嘲讽那些为名利而对他卑躬屈膝的达官贵人,但他又何尝不是同流合污地玩弄权力、卖弄金钱,只是他胆子更大,脑子更好,而且,运气还没走到尽头。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有好下场。
拈熄燃至尽头的烟,他亮起房间的灯,唤来唐龙云。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陈文荣,傍晚自杀了……」
「是吗?」楚河闷笑了声,冷血地说:「跟老爷报喜了吗?」
「老爷知道了,不过管家说,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待在房里,连晚餐都没出来吃。」
「饿了就会出来了。继续。」他无意识地旋转指上的钻戒,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
他的灵魂,卖给撒旦了,交易回一颗不知冷暖、不会伤痛、没有情感,只剩维持身体运作的心脏。
「天汉黄董亲自送了一箱酒来,我收下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保险柜里。」
「核算过了?」
「是,数量没错。还有……」说到这儿,唐龙云迟疑了下。
「还有什么?」楚河继续闭目养神。
「罗小姐早上打了通电话给我。」唐龙云指的是罗曼光。
「喔……」他不痛不痒地应了声,仿佛这个人已经跟他毫无关联。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刚哭过。」唐龙云吸了口气后接着说:「她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接她的电话。」
楚河抬起头,瞄了唐龙云一眼。「你今天的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