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点醉而已。」杜绮彣没有力气反驳,今晚的她特别脆弱,居然把这种连兄长都不知道的事告诉了沈雅塘,让他看到自己心头上的伤口。
「反正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情……女人一旦没有那层薄膜,就表示她不是处女,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所以你更可以轻松地说出那种难听的话来,只要把我当成随便的女人,你就不用负起责任。」
沈雅塘试图看清杜绮彣此刻的表情,也想起那天晚上,当他进入她时,虽然没有受到阻碍,却也不像经历过人事,只是当时他无暇去想罢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沈雅塘知道自己失言了。
杜绮彣真的觉得有些头昏了。「算了,你也不必有什么压力,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赖着你不放,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多尊重我一点。」
「快点睡吧!」沈雅塘粗声地喝道,因为这女人清醒时只会惹他生气,不会说出这种让人心疼的话来。
「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杜绮彣揉着因醉酒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因为在喜宴上,除了那些老人不能喝酒之外,其它人多少都有喝一点,更别说新郎、新娘了,自然得一路喝到底,她因而喝了不少。
沈雅塘迟疑了两秒,便大步地往外走,像是在逃难似的,就怕自己不想走了,然后顺手带上房门。
可恶!
沈雅塘用力扒了几下头发,然后忿忿地推开主卧室的门,不想被那些话给影响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杜绮彣很不公平?是不是也跟其它人一样错待她了?
从见到杜绮彣第一眼,他的确也把杜绮彣当作性经验丰富的女人,沈雅塘扪心自问,现在是什么时代,男人可以玩,女人就得在婚前守身如玉,那也太过虚伪了,所以是他的心态有问题,真的不该用那种偏颇的话来伤害她,这点他承认自己有错,不该以貌取人。
结果也证明了杜绮彣的确不曾有过男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沈雅塘坐在床上,把脸孔埋在掌心中心忖,他又该如何负起这个责任?除了外婆,这么多年来,他不想也不愿再去爱任何人,那么他对杜绮彣又该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沈雅塘想要找出答案,可是又怕找到之后,会破坏了自己设下的层层保护,一向沉静的内心世界也会被人闯入。
就这样,隔着一道墙,两人都了无睡意,各自怀着心事,想着接下来他们要如何面对彼此的新关系。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沈雅塘在睡意朦胧中听见客厅有声音,于是心生警觉地爬起来查看。
客厅的灯整个是暗的,只有那台五十二吋的液晶屏幕发处一闪一闪的光芒,就见杜绮彣盘着腿坐在前面看着美国影集,还一边发出咀嚼食物的声响,似乎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看不出不久之前还微带哽咽的口吻,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不是在睡觉?」沈雅塘开口问道。
「呃……你怎么爬起来了?我开太大声了吗?」杜绮彣拿起遥控器,将音量关到最小。「我洗完澡之后就睡不着了,酒也醒了,想说起来看电视好了,没想到告吵到你,不好意思。」
沈雅塘走上前去,看到她旁边摆了好多从喜宴里搜刮回来的蛋糕,还真是懂得享受。「你就一个人吃?」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我看你一个晚上根本没动过,所以知道叫了也没用,我自己吃就好了。」杜绮彣一脸满足地吃着蛋糕。
「肥死你好了!」这女人还真不懂得什么叫客气,不但看他的电视,还一个人独享所有的蛋糕。
杜绮彣娇媚地笑。「那真是遗憾,本小姐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管怎么吃都吃不胖。」
「你在看什么?」沈雅塘不想回到寂寞的房间,有人可以说话也好,于是跟着坐下来。
「时空旅人,今天刚好是最后一集……你没看过一部吗?就是描述男主角突然有了穿梭时空,可以改变过去的能力,要是我也能这样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回到二十岁那年,可以对那个可恶的欧巴桑呛声,说不要以为你儿子长得帅,他只不过是个脑袋空空的笨蛋,要不是本小姐在功课上罩着他,你们看到他的成绩肯定会哭死,就算你儿子说将来要娶我,我也不一定要嫁……」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如果真有那种人,沈雅塘也希望能拜托那男人救回那天晚上喝毒药自杀的父母。
「是没有用,只是想到当时我真的有够笨,居然呆呆的站在那里挨骂,却不敢回嘴,要是换作现在,早就骂回去了。」杜绮彣很不甘心地说。
「人是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沈雅塘看着影集中的男主角随时随地都可以穿梭时空,只觉得夸张可笑。
「其实这部影集也只是在告诉我们,与其将来后悔,不如把握当下。」杜绮彣用眼角偷瞄了下身边的男人阴晴不定的神情。「你在想什么?你的父母吗?」记得听陆伯伯说沈雅塘的父母是自杀的,那种伤害一定比她想象中还大。
闻言,沈雅塘表情淡漠,不喜欢被别人看穿心事。
杜绮彣见他沉默不语,她倒很乐意和沈雅塘分享自己的心情。「我父母是在我十二岁那年过世的,他们一起骑机车要回家,因为天色太暗就不小心发生车祸,送到医院没几天就走了,我现在还很后悔在他们出门之前没跟他们说声再见,没有抱抱他们,跟他们撒娇。」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以为这么一来我就该跟你交换心得?好!那你想知道什么?」沈雅塘口气冷硬不悦,像是被什么刺到,让他只想反击好保护自己。「知道当我早上起来,想要喝妈妈帮我泡好的牛奶,想要叫爸爸礼拜天带我去公园玩,结果却发现他们倒在房间的地上,表情很痛苦地死去……我还试着叫他们起床,不要再睡了,可是他们动也不动……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吗?」
沈雅塘必须握紧双拳才能说出这些话,他瞪着身边的女人,要是她敢对他说「不要难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人死不能复生」这类的好听话,他发誓马上起身回房去,因为那些安慰的话只有不懂的人才会这么说,他们永远不会了解自己的痛。
「你赢了。」杜绮彣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
「什么意思?」沈雅塘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杜绮彣把脸转向电视屏幕。「意思就是你比我还要惨,因为曾经有好一段时间,我很讨厌看到父母带着小孩子出游的画面,想要过去拆散他们,因为我好嫉妒,现在才知道我已经很幸福了,所以你赢了。」
「我该高兴吗?」沈雅塘狠狠地问。
「这不就是你想听的?因为你认为自己最可怜、最悲惨,没有人比得上你,大家都该同情你。」杜绮彣不知死活地挑衅。
「我不需要同情!」沈雅塘目光寒酷。
「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这里怨天尤人,光只会在心里干谯有个屁用,找一天跟我回去见陆伯怕,狠狠地臭骂一顿,没必要让他这么好过,一定要让他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又把你们家害得有多惨……」相信陆伯伯也是希望沈雅塘这么做,才盼望着能见他一面,杜绮彣拿起一块蛋糕要咬,见沈雅塘还在瞪着她,只好忍痛割爱。「好啦,这块给你吃,免得说我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