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从未想过去寻找自己的生母?”
“朕为何要去找?太后待朕虽称不上宠爱有加,却也有恩有义,先皇早逝,朕十岁登基,太后垂帘,直至朕十四立后,太后归政,期间太后从未起过异心,一力辅佐于朕。朕是周氏子孙,万民之君,一生所为者,无非是扬我大周国威,传承万代,朕只要一个品端仪正的太后,不需那处处想着制衡君威的前任圣女。”
“国家远在个人情感之上吗?”司徒空深深地打量他一番。“你若能更加善待百姓,日后必能在史书上留下深浓的一笔。”
皇帝笑了,尊贵的、高高在上。“朕难道还会薄待自己的百姓?”
“我以前看过几句话:‘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知道你对这些话有什么感觉?”
“百姓是国家的根本,这事太傅早教过了。”
头痛!司徒空很难得想认真教这个徒弟一些事情,怎么就是说不清呢!
“我这样说吧!你最大的梦想是四海夷服、万邦来朝,所以你特别尚武。可你要怎么打下那些地方,自己征战吗?或者依靠少数的强者?一场战争的关键除了将帅勇武、粮草充足、战略正确外,兵士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但你凭什么让那些拿着微薄粮饷的士兵们为你拚命?你给了他们何等好处?战功?别告诉我你不知军队里多少不良士官爱冒领下层士兵的功劳。你说给钱,若有另一人出更多的钱请兵士造反呢?”
皇帝没想过这类问题,这似乎跟善待百姓有关,可又跟善待不同?至于差别在哪里?他却是想不透。
“那朕该怎么办?天下百姓千千万,朕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
“想办法万众归心啊!不管你是薄赋养民、还是舆论宣传,总之一句话,收拢民心,必有大用。”
皇帝想了很久,对着司徒空深深一揖。“师父若肯入朝,朕必拜为国师,日夜恭听圣讯。”
司徒空眨了眨眼。“你开玩笑吧?”
“君无戏言。”
皇帝认真的神情让司徒空心头一凛,这小子说真的了,可他只会说,不代表他懂得怎么把那些虚言变成事实。
他要是蠢到以为自己是政治天才,入朝做国师,保证没三天就死无全尸;但也不能直接拒绝皇帝,他小小年纪,心思恁重,太过招惹他,一样完蛋。
司徒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行啊!我若能顺利应付过准丈母娘那关,给你做国师又何妨?”
“准丈母娘……你是指白莲圣主?”皇帝想到那无缘的生母。“她会来京?”
“不只会来,还会给我们两个找来很大的麻烦。”
“为什么?”
“你把白莲圣女赐我为妻,她可能不找我们麻烦吗?我估计连白莲十二护法都要出动了。”
“那我倒要先问问她们,圣女的容貌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空歪着头,顿了一下,大掌搭住皇帝的肩。
“打个商量,你可以用任何理由找白莲教麻烦,我也会尽力帮助你摆脱那群女人的监视,但以后别再拿寒孺的脸做文章,如何?”
皇帝很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但又挣不脱司徒空的掌握,一张脸胀得通红。
“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没道理不用。”
“那还不如拿你的身世来说,威力更大。”
“混帐!朕的私事可以任人非议吗?”
“你的事不爱人讲,就要说别人的事,喂,你也太自私了吧?”司徒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皇帝用尽了力气也摆不脱司徒空的纠缠,不禁泄气。
“你似乎从来不怕朕。”
“你喜欢我怕你,像那些侍卫一样,一见你就战战兢兢的,硬生生将一套伏虎拳改成绣花掌教你?”
这个人的嘴巴真是有够讨厌!不过,性子挺有趣的,若真能为朝廷所用,当是能做为心腹,托以重任者。
况且,皇帝感觉得出来,司徒空教他武艺,是毫无藏私、尽心尽力,单单这一点就值得赞赏。
“两件有关白莲教的把柄都不能使,这一仗朕不知道怎么打,你随意吧!”
司徒空本来也没打算完全靠皇帝,但……
“两件事拜托你。首先,你用功一点,尽快艺成,免得我不小心挂了,魔教没一个正式魔主,被人灭了。其次,我真玩完,白莲教肯定想方设法问罪寒孺,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她。”
“我已接下魔主令,你若死了,我自动成为魔主,还分什么正不正式?”
“你是魔主,但你武艺未成,就没有发魔神令的资格,再说……魔教那群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的长老们,你没点本领,带得了他们吗?”
这也是件麻烦事,懒散成性的高人好用,委以再大的权利都不必怕他们心起不轨,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要他们做事,得费更多的手段。
但皇帝算了算,这笔买卖还是值得做。
“行,你两个条件朕都允了,若是——”
“白莲圣主协同十二护法正在行宫外等候见驾。”但寒孺闯进来了。“还有……太后也在。”
“母后怎会出慈宁宫?”皇帝惊讶。
司徒空放开皇帝。“八成是你连番遇刺的消息太轰动,白莲教早有准备,并且查出幕后主使者是太后,这才全员出动,逮了太后,然后你赐婚的消息跟着公布,她们便一起来了。”说着,他两眼望向寒孺。
寒孺叹口气,点头。“太后看来确实行动受制。”她觉得这回师门的做法真是太蠢了,不管皇室里如何内斗,终究是皇帝的家事,外人要横插一手就是不对,恐怕白莲教这回要栽跟斗了。
果然,皇帝大怒。“该死的白莲教!她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私入皇宫,擒拿太后,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啊!”一记喝声下,圣意传了下去。“召令平阳王领军三万,立刻封了白莲教山门!”
司徒空站在一旁,两手环抱,似笑非笑。若他没料错,白莲圣主敢行如此大胆行为,她是想着骨肉天性、要母子重逢了,可她没想过,皇帝压根儿不想认她这生母,皇帝要的只是一个完整又稳靠的皇权。
如今皇室杠上白莲教,他却成了得利的渔翁,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寒孺朝他投过去警告的一眼。别太得意,十二护法齐出,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皇帝不会有事,她与他嘛……哼,肯定生死两难。
司徒空不在意地扬了扬眉,伸手去拍皇帝的肩。
“一会儿别跟白莲教硬杠,你只管接了太后走,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皇帝疑惑了,这师父不就是来借他的势力压制白莲教,居然肯主动替他扛事,他是不是听错了?
司徒空白他一眼。“要不你上,看人家能不能一拳打飞你?你动动脑子,现在白莲教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你硬来,她们肯定栽个‘无德’的罪名到你头上,最后麻烦的还是你。你先顾好自己和太后,让魔教与白莲教江湖事江湖了,待诸事抵定后,你再出面收拾残局,方能得最大利益。”
寒孺偷偷地投给司徒空赞赏的目光。他够狠,都这时候了,还在给皇室和白莲教紧绷的关系中添柴加火,是一定要弄到白莲教灭亡吗?
司徒空背地里对她挥挥手,让她安心。他很清楚,不会笨到让皇室有机会独大的。
倒是皇帝咬牙切齿想半天,才忍住气道:“既然如此,暂且放她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