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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理了理不再打结的线,女人平凡的脸上闪过一抹浅浅的笑容,使她看起来有几分妩媚。“收养韦主儿的是韦氏酋长,不过养大他的则是天元观的道士。”

  见她如此自信,百合也露出了笑容。“你如何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娘家就是瓯越韦姓,我自小常到观里去。”

  百合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认识韦檠?”



  女人的目光变黯,轻声说:“是早就认识,不过他以前从来不在意我。”

  “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他?”百合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她。

  她的脸红了。“那是傻女孩的胡思乱想,他长得好俊,可他眼里没有我。”

  百合明白了,这才是刚开始时她那么维护韦檠的原因。“如今他会娶你吧。”

  “不会。”女人哀怨地说:“他不会娶我,也不许我找其他男人。”

  “你有其他男人吗?”



  她轻轻地点头,又赶快补充道:“不能让韦主儿知道,否则他会杀死我们。”

  看到她惊惶的眼神,百合知道她很怕韦檠。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混乱的足音,女人十分惶恐,百合安抚她:“别怕,是我的夫君来找我。”

  她没有用冯君石的官职称呼他,而是用寻常女子交谈时最常用的亲昵称呼,这让紧张的女人放松了,随后当看到冯君石出现在房内时,女人居然面带微笑。

  可是冯君石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百合的脸上。

  他焦虑的目光让百合双膝发软,心儿狂跳,喉咙哽住,只能沉默地瞪着他。

  “你跑那么快干嘛?害我跑得要断气了。”见她看到自己却不言不语,表情麻木,他匆匆走过来拉起坐在地上的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他这一句话,不仅让那个胆怯的女人捂着嘴笑了,就连百合也觉得好笑,她清清嗓子。“你觉得我像有事吗?”

  冯君石不理会那个偷笑的女人,只是上下看了看自己的夫人,承认道:“看起来不像,可你为何这么严肃?”

  百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对那个女人说:“看,这就是男人。你紧张时他像没事人似的,等你没事时,他又穷紧张。”

  冯君石拉着她往楼下走,百合回头对那个仍捂着嘴偷笑的女人说:“一个人生活太寂寞,韦檠不会再来伤害你,你去找你喜欢的男人,让别的男人娶你吧。”

  “谢谢百合酋长。”女人跪在地板上行礼,可她已经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口。

  ***

  是夜,隆隆雷声宣告着一场大雨正逐渐逼近沉睡的雷峒村,虽然周围陡峭的山峦庇护了整个村落,但空气中仍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百合与冯君石手拉着手,快步往良德走去。

  “你为何总要拉着我的手呢?让我都没法跑快点。”百合不习惯这样亲昵的牵绊,好几次都想甩开他的手,但每次都没法做到,只得无可奈何地抱怨。

  冯君石握紧她的手,神色自若地说:“如果不拉着你,此刻你恐怕早就跑得没影了,要我怎么跟上你?再说,雷电之夜正好可以思考问题,走那么快干嘛?”

  听了他的话,百合觉得确实是那样,于是不再坚持,当即回握住他的手,放慢步子配合他,并试着如他所说的,在雷声闪电中整理着紊乱的思绪。

  离开渔女滩后,冯君石让蓝谷带着士兵先回良德,他与百合则回雷峒村找大都老和叔叔。见面后,她将在渔女滩与年轻寡妇的交谈告诉了他们。

  “年代太久了,要断真伪还真不容易。”大都老对这消息感到很吃惊,但想不起阮氏曾有过一个韦檠那般大的儿子。“阮氏男人多好色,历代酋长到底有几个女人,多少个孩子,谁都说不清,更别说要断定谁是长子,谁是幼子,恐怕只有生韦檠的女人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不过记性好的冼琥伢却记得骆越阮氏酋长年轻时,确实娶过瓯越族长的一个女儿为妻,那个女人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可后来传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而韦酋长之女因伤心过度也回了娘家。大约一年后,阮氏酋长又娶了一位瓯越女子,而那个女人连生三个孩子都是女儿,后来总算生了个儿子,但自己却因难产死亡,从此这个儿子被严密保护着,三年前成了骆越酋长。

  经他这一提醒,大都老也记起确实有过那样的一段故事。可是再多的细节,两位老人都说不清楚。即便如此,与父亲和叔叔的一番谈话,让她意识到,韦檠的出生隐藏着一个阴谋,如果不把那个阴谋揭穿,她无法安心。

  冯君石轻声说:“别担心,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一张韦檠的出生脉络图。”

  她转过脸对他轻笑。“你真的有能力看穿我的思想,是吗?”

  “我还在尝试,尽管功力还不够,但总有一天必会炉火纯青。”他俏皮地说。

  她摇动他们相握的手。“跟我说说。”

  “说什么?脉络图吗?”他明知故问。

  “没错,就是那个。”

  “那我们得从‘一剑平天’说起。”他将她拉近,避免她过快的步伐干扰他的思绪。“你说过骆越阮氏早有取冼氏而代之的野心,两百多年前攻打南越,盗取了宝剑。可是我们几经盘问,阮老大始终否认其先祖盗得宝剑。因此,我假设当初你的先祖在被骆越人追杀时护剑逃亡,却在山里遭到另一个心存邪念的人拦劫,最终身负重伤被此人夺走宝剑,我们姑且将伤你先祖之人称为第三方。”

  他顿了顿,转头看她。见她正专心地听他说话,不由得高兴自己能与她漫步而行,并将她从烦恼中解救出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夜若是明月在天该多好啊。他遗憾地想。

  “继续说。”见他停下来,百合催促他。

  “好。”他赶紧言归正传。“第三方深知自己趁人之危、夺财害命是不可饶恕的罪,为避人耳目,他将宝剑就近藏匿于水洞中,想等风波过后再取回。可是他最终却未能取回宝剑。详细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我猜是你劫后余生的族人和夺剑失败的骆越人,都在暗中追寻宝剑,又都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将失去宝剑的秘密宣之于口。在此情形下,力量相对较弱的第三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一直拖到死前,他才将秘密告知继承者,而继承者也因同样的原因无法取回宝剑,如此代代相传,这个秘密成为三个家族两百年来明争暗斗的根源……”

  一阵劲风吹来,扬起的细石扑打在脸上,隐隐发疼。他迅即转身,将百合抱在怀里,用背脊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沙。

  风势减弱后,他转过身。“让我们继续……”

  而她选在这时抽回手,拍掉他肩头的树枝,这个动作让他有点分心,他抓住她的手吻了一下,继续道:“基于三个理由,我认为第三方就是瓯越韦氏,韦檠正是韦氏与阮氏两个家族共同的继承人,或者说,是两个家族寻找宝剑的执行者。”

  “说说你的三个理由。”百合急切地问。她开始捕捉到他的思路,他清晰的分析有助于她重组储存在脑子里的庞杂讯息。

  受到她的鼓励,他接着说:“第一个理由是奇峰上,韦檠道出‘一剑平天’的失而复得,说明他对宝剑非常关心和熟悉。第二,他说自己是骆越族的真正酋长,这点小寡妇也说到了,我相信那是真话。第三,生他的是阮氏,养他的是韦氏,他自幼师从道士,修练上乘武功和医术,可见两家对他的期望之大。由此可见……”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从出生之日起,或者在那之前,韦檠的一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他是为毁灭冼氏而生,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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