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厢门关上,马车急速地向玉龙涧飞奔,龙御依旧不肯阖眼地盯着她。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不要醒来。如果这是箭尖毒药让我产生的幻觉,我希望就这样死去。”
他喃喃地轻语,终于让一直沉默以对的冷艳开了口。
“陛下,是我,我回来了。”
“艳儿……”他艰难地伸出一臂,触摸到她的面颊。面颊上清冷柔软的触感让他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于是他将手伸到她的颈后,狠狠一拉,将她拉倒在怀中。
“陛下,你的伤……”她惊呼着要站起,但是他的臂力惊人,最后她的全身都密密贴合在他的胸膛上。“这点疼,比不了你逃跑对朕造成的重创。”他按住她的后脑,谨慎着,渴求着,又极为珍视着,将她的唇印上自己的。
乍一碰触,他就再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贪婪,吸吮住她的舌尖,也震醒两个人的灵魂。
只是分别不过一个月,却好像分别了一百年。
她,在他最辉煌的时候离去,为了重创他骄傲的王者霸气。
她,又在他遭遇四面楚歌的时候回来,为了灵魂深处不能背叛的渴望。
“艳儿…你是我的,怎么可以离开我?”他痛苦而压抑的声音在彼此的唇舌间反覆低吟。“如果这是你杀我的方式,那么你得逞了。因为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喘息着,或者说是叹息着,“可是,我以为我杀死的其实是自己。”
离开他的那一夜,她的心随之死去。
她并没有做到让他痛苦,直到重见到他的那一刻。
因为她用所有的痛苦埋葬了自己的心。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活着;原来她是为他而活。
第9章(1)
还好乘风的那一箭并没有喂毒,军医诊治过龙御的伤口后,说出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消息。“陛下身上穿着铠甲,所以这一箭刺中陛下背心时已经减弱了力道,箭上也没有毒,加上这位姑娘帮陛下敷药止血及时,因此,陛下的伤势并无大碍。”
宋远征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但仍不免埋怨道:“陛下,臣说过不要您冒险的,这一次要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还不知道后果如何,臣都要被您吓死了。”
龙御趴在床榻上,幽幽笑道:“不要叫她姑娘,要叫娘娘。”
“娘娘?”宋远征不解地看着冷艳,他以前很少出席宫中大宴,所以对冷艳并无印象,倒是那位军医,曾是为冷艳诊治过的那位太医的随从,听到龙御的话,他仔细看了眼冷艳,不禁惊呼着跪倒,“原来是艳姬娘娘。”
艳姬?她的大名有几人不知?宋远征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陛下见到她会那样的激动。只是,艳姬不应该是在宫中吗?
“娘娘,您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宋远征想当然耳地问道。
不等冷艳回答,龙御说:“远征,你先出去吧,帮朕关注一下敌人的动向。”
宋远征也发现自己现在留在这里的确是不合适,便急忙告退。
冷艳跪在龙御的床榻边,握着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没什么话跟朕说吗?要朕先开口?”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这一个月好像瘦了不少?”
“陛下也变了很多。”她看得出他也瘦了。平时他的头发总是一丝不乱地束在头顶,用金冠别好,现在这种披散一半的发式让她觉得他变得有些陌生。
“我变,是因为你。你变,也是为了我吗?”
他的话让她垂下眼帘,却又因为他的手指用力而被迫抬起头直视他,“陛下为什么要灭鲜于?”
他淡淡一笑,“你猜不出吗?”
“我只是不敢信。”
他看着她,“那你这次忽然出现,是为了求朕不要灭谁?月阳?”她一震。原来他知道她是月阳人了?
“陛下到现在还是这么“张狂?”
他挑挑眉,“你是想说,朕的皇城都失守了,对不对?朕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着如何去灭别人?”
她叹了声,事实都摆在眼前,不用他们说出口。
“那么你呢?你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是为什么?不是为了救驾吧?”龙御的眸光一沉,“那个从背后对我放箭的人,不可能是你,但必然跟你是同路人,所以你出现的时机才会如此刚好。说吧,那人是谁?是带你走的人——-是你的那个什么师兄?”
他总是这么料事如神吗?
冷艳的目光中满是挣扎,让龙御看得心头一疼,“原来你和他这次一起回来,还是为了杀朕。”
“不,不完全是这样。”她是领命而来,可她知道自己对他不可能下得了手。
“我们出来前不知道龙疆的情况,主人希望我能说服你,不要进攻月阳。”
“月阳。”龙御唇中吐出这两个字,眸光很冷,“果然是月阳。你说的主人是月阳的女皇?朕当初留给月阳一线生机,她还有什么不服的?为何派你来杀朕?”。
“陛下,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知道,月阳也不甘心做第二个普鲁图,陛下敢说对月阳就不觊觎吗?月阳没有能力灭龙疆,而龙疆早晚有一天是要吃掉月阳的。没有人愿意束手待毙,陛下也不应责难主人的决定。更何况,是陛下羞辱月阳在先。”
她的慷慨陈词让龙御皱了皱眉,前面的话他都默默认可,但是最后一句他有些不解。“朕羞辱月阳?你指什么?”
“陛下当初带兵攻陷普鲁图时,我月阳女皇曾携公主殿下到两国边境与陛下议和,您当初说了什么,难道忘了吗?”
“说了什么?朕当时说的话多了。”
她咬咬唇,“当时女皇曾经有意以联姻的方式向陛下求和,对不对?”
“大概是吧。”他眨眨眼,“那么久远的事,朕记不清楚了,当时这件事应该没有提及太多。”
“是,因为陛下一句话就封堵了月阳人的口,也是因为这一句话,使得月阳和龙疆结下不解之仇。”
“朕到底说什么了?”龙御还是想不起来。
冷艳只好提醒他,“陛下曾经说过我们公主什么?”
“你们公主?”他又想了想,“是那个病歪歪的丫头?”
她蹙眉叹道:“陛下的话倒是跟当年没什么区别。我听说陛下当时面对女皇联姻的提议,只是瞥了眼公主殿下,然后很残忍地说:朕的女人中可没有这种病歪歪的黄毛丫头。”
他反问:“这句话朕说错了吗?”
“如果只是评论一个普通女孩子,也就罢了,可她毕竟是公主。”
“想向朕求和,要送的礼就该是一份拿得出手的,否则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难道她长得不美,还要朕委曲求全的纳她入后宫吗?”
他的那份骄傲和不屑让冷艳又好气又好笑,想起欧阳青那种痴狂的神情又更觉得心酸,“但是你不知道,公主对你已经一见钟情,甚至是一片痴情,你用那样残忍的话伤她,从那之后,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也更每下愈况。”
“你以为是朕毁了她?”他瞪起眼,“她自己承受不住这句话要发疯,关朕什么事?朕就是看不上她!她要死要活也不关朕的事。”
冷艳忍不住为欧阳青辩白,“你一生都是人上人,全天下的人不是爱你就是怕你,有人用这样冷酷的话伤过你吗?你知道被心爱的人蔑视伤害的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