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不想要了”这四个字,不晓得怎么搞的,卢禹孟的心竟像被刀子划过一样难受,她一定以为他很无情才会那样对她。
“盈阳,我们可以谈谈吗?”他想把话说清楚,也想跟她道歉。
“不必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大声回道。“我很抱歉侵犯你的隐私权,我以后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我!”
卢禹孟闻言深深叹气,都怪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不开门,我只好闯空门。”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坚持一定要见到她,或许跟她背对他有关,他习惯看她的笑脸。
“什么,闯空门?”她起初听不懂他的意思,直到她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他爬墙,才明白他是说真的。
“你不要乱来!”她憋住气看他笨拙的动作,无法想像优雅如他,竟为了她当宵小,一时间乱了阵脚。
卢禹孟爬墙的动作或许不够俐落,但总算安全落地,江盈阳才又开始呼吸。
他直直地走向她,在她的窗户下方停住,仰头看向她,大声说。“我进来了,请你帮我开门。”
江盈阳仍是犹豫,没有把握见到他会不会再次崩溃,突然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难道你真的要我爬上二楼?”卢禹孟仔细打量房屋外墙的构造,试图找出立足点,认真的态度差点没吓坏她。
“你等着,我下去帮你开门。”她用手臂擦干眼泪用力深呼吸,匆匆跑下楼。
她打开大门,低头不看他。
“你终于开门了。”卢禹孟打量她低到不能再低的小脸,虽然她刻意掩饰,依然能够看到泪痕。
“我怕会出人命。”她勉强牵动嘴角,就当是微笑。
她佯装坚强的模样,让卢禹孟感觉好心疼,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她这样深。
“呃,我的东西拿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害怕自己会再度落泪,江盈阳伸手拿走卢禹孟手上的塑胶袋,然后下逐客令。
卢禹孟深深望了她一眼,苦涩地微笑。
“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一定要这么无情?
“不需要解释,我已经听懂你的意思。”她快要哭出来。“很抱歉之前一直厚脸皮缠着你,我保证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请你不必担心。”
她误会他是来跟她下最后通牒,但那并非事实,卢禹孟是来跟她道歉的,只是亲耳听见她的拒绝,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直以来,他就知道她喜欢他,但他以为那是小女孩的迷恋,很快就会清醒,并没有特别留意或在意。
“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如今,她真的清醒了,他反倒犹豫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该让事情就此打住,以误会收场或许不是最好的结果,却最没有负担,对彼此都好。
然而,他不能让一切就此结束,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下能。
“补习的事怎么办?”他慌乱地寻找理由。“你的成绩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又要轻易放弃?”
这也是江盈阳用来说服江盈月,让她继续在卢禹孟那里补习的借口,由他嘴里吐出,听起来格外讽刺。
“我们还要在门口站多久?”他不喜欢被她摒弃在外的戚觉,很不舒服。“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可以让我进去吗?”
立场好像颠倒过来,过去他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想尽办法非留下来不可,然而江盈阳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请进。”她不知道他还想跟她说什么,但她已经够沮丧了,不需要他再在伤口上撒盐。
“谢谢。”直到卢禹孟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多怕被她拒于门外。
和他家温馨的小木屋不同,江家的室内设计走更宽敞、更简洁的路线,看起来相对空旷。
“你每天光要整理屋子,应该就要花掉不少时间。”他大约打量了一下室内面积,三个楼层加起来超过一百坪恐怕还不只,再加上前庭后院,够她忙了。
“习惯就好。”她耸肩。“以前爸妈也都是这么忙过来的……”
提起她的双亲,江盈阳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他们在屋内忙碌的身影。她父亲这边帮忙擦擦桌子,母亲拿扫帚那边扫扫地,她负责照顾盆栽,一家和乐融融。
突然间,她好想哭。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发酵,她却只敢酝酿,不敢真的哭出来……
“你一定很想念你的父母。”看出她对双亲的思念,卢禹孟温柔地说道。
江盈阳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却还是想办法忍住。
卢禹孟瞬间觉得自己真该死,他竟伤害了一个如此天真的女孩,想起自己对她的指责,他就想杀死自己。
他走过去,一把抱住江盈阳,轻轻对她说。
“想哭就哭吧!”别再勉强自己忍住。
江盈阳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第一时间想跳开,却被他紧紧压在胸口,不许她逃离。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间想要安慰她,但她真的、真的再也忍不住泪水,只好接受他的安慰。
“呜……”她好想念爸妈,如果他们还活在人世就好了,她就不会寂寞。
江盈阳着实依偎在卢禹孟的胸前哭了一阵子,直到他的衬衫都被她的泪水沾湿,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她直起身离开他的胸膛,不想太靠近他,免得最后真的走不开。
“不好意思,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丢脸死了。
“没关系,你的心情有好一点了吗?”他低头看自己胸前那一片水渍,摇摇头。
“好多了。”江盈阳点头。“大哭一场后,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像又有勇气面对一切。”
“我真羡慕你的乐观。”他太死脑筋,很多事情都想不开,间接带给别人痛苦。
“像我有什么好的?”她吐舌。“我姊老是骂我没神经,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恨不得将我一巴掌打醒。”
“我也很想浑浑噩噩过日子,但可惜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清醒的。”如果他能把自己放空该有多好,什么都不去想,只凭感觉行事,那一定很棒。
卢禹孟略带哀伤的笑容,很美、很教人心疼。
江盈阳很想问他为什么忧伤,他过得不快乐吗?又怕被指为挖他的隐私,只得忍住好奇,站在原地。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曾经她很乐意就这么站着静静欣赏他一辈子,现在她只想速战速决,免得原形毕露再丢一次脸。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他终于有机会把心中的歉意说出口。“建勋都告诉我了,是他拜托你帮鞋柜贴上马赛克,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哦!”她低头笑笑,已经没有那么在意。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不经过同意,就随便乱动别人东西的女孩。”他觉得自己真是混帐。“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请你原谅我。”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虽然她告诉自己不准再对他好奇,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
“因为……”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无力感吧!”卢禹孟苦笑。“对于无法挽回的事情感到焦虑、愤怒,就是这样。”
“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干嘛为这种事想不开?“无力挽回就不要挽回啊,干嘛白费力气?”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可效果却好比一道闪电,照得他的眼前都亮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盈阳,她回他一个灿烂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盈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