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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是越来越发达了。

  平常的皇宫和来喜儿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大相同。

  长长的檐廊很安静,安静得连走路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能听得很清楚。

  若不是前头有内侍带路,她会迷路。



  真不晓得住在这里的人是怎么适应这迷宫似的庞大怪兽。

  项穹苍说过,宫里的规矩比牛毛还要多,一个不小心被杖责死掉的宫女太监多不胜数,禁卫军守卫森严,连只鸟想飞出去都有困难。

  她只觉得呼吸不顺,有些窒息。

  能住在里面的,应该都不是跟她同一类型的人。

  回廊宫墙转来转去,飞檐琉璃瓦,很深很深的古老大院一落又一落,她记不住来时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她正头昏眼花时,内侍停下了步伐,朝她弯腰。

  “夫人请在这里稍候,奴才去去就来。”



  “公公慢走。”

  她抬头,只见玄黑的大匾额写着‘御书房’,原来皇帝竟是要在御书房里见她。

  她眼皮忽地跳了好几下,心里漂浮得厉害,就连脚踩着汉玉石板都不踏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雕琢精工的门开了,熏香炉里的檀香味传了出来,一个小太监唤她进去。

  来喜儿没敢抬头打量书房是什么模样,瞄了眼威严自若的皇上就坐在龙椅上,刚才那老太监正从一只锦盒里拿出龙眼大的红丸让皇上和水吞下。

  来喜儿听过历来各朝皇帝都有服食道士炼丹的习惯,那些丹药虽然能够提神醒脑,却有很多后遗症,她以为只是以讹传讹,今天亲眼看到不禁大受震荡。

  皇帝居然让自己看到这么不堪的一面,她不想自己吓自己,不过踏进皇宫就隐隐萌生的不好感觉变强烈了。

  “臣妾叩见皇上万岁。”

  “平身,坐吧。”

  “谢皇上。”

  皇上赐坐,她只得在小太监的示意下坐上一旁软榻。

  “朕记得你叫来喜儿是吧?不必惶恐,找你来没有别的事,只是聊聊。”很亲切的开场白,很容易叫人撒下心防。

  聊聊?说得真好听,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有那么闲吗,找一个完全不亲的儿媳妇聊天?伴君如伴虎,她还是小心点的好。

  “朕听说你持家有方,把正靖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和乐融融是吗?”把身子靠往精致的垫子,也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的万岁爷真的闲话起家常来了。

  “不敢,那是臣妾该做的。”

  “为人也谦虚,不虚荣,嗯,很好,贤良淑德在你身上朕都瞧见了,鹏儿有你这样的妻子帮他持家,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皇上过奖了,那都是臣妾为人媳妇该做的。”

  “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朕也不是不通人情,要知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本来就是要依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句良心话,如果朕不是生在帝王家,朕对你跟鹏儿的婚事绝对是非常乐观其成的。”

  来喜儿可从皇上的话中感觉出背后隐隐有股狡狯。

  “媳妇知道万岁爷对臣妾跟相公的婚事一直是有意见的。”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不过在拉下眼皮的同时也消失不见。

  “知道就好,你的身份地位别说朕有意见,也让鹏儿在许多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身子发凉,整个人木木的,这皇上到底要对她说什么呢?把人这样吊着很有趣吗?她实在不想陪这样心思如海的人玩猜心游戏。

  “皇上,您有话就直说吧──反正皇上不喜欢臣妾就跟相公是庶子的意思是一样的。”

  从来没被人那么大胆打断过话语,冒犯的言词还犀利得很。皇帝没发火,威严的脸却再也挤不出什么笑意来。

  “女人聪慧要用对地方,伶牙俐齿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皇上,您这时候把臣妾召进宫,也不见得是要给什么好处吧?”就豁出去了吧I

  “朕给过你机会时间,你却不知道要把握,你的肚皮至今还是仍无消息吧?”皇帝的眉打了折。

  来喜儿软在椅靠上。“您要用七出的罪名叫相公把我休离?”

  就因为她没有替项家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必须遭到休弃的命运?

  “你们夫妻感情深厚,鹏儿是个长情的男人,你是他的弱点,朕不会让他这么做。”

  她一直以为国舅爷的城府够深了,原来皇上也不遑多让。

  “朕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你做侧室,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朕会找个好人选顶替你的位置,虽说是侧室,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你的,若你不允,这第二个……玉石俱焚就难看了。”

  没有生育孩子只是皇帝看她不顺眼的借口而已,血统家世身份地位,这些到底是什么吃人的道理?

  这穷其一生她大概都不能接受也无法明白。

  “我不要!”

  她的声音很轻,却震飞了两只飞到窗棂来觅食的麻雀。皇帝的唇抿了起来,可惜了,生火烧了都不开窍的木头──

  “给正靖王妃上茶。”

  来喜儿指尖发紫,面如金纸。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吗?

  在这名叫皇宫的地方可以随便夺人生死,在这地方待久了心思想法会扭曲,有空,她得跟夫君说说去……

  老内侍端着绕金描绘的玉杯,小指还不小心翘了个莲花。

  “你就把那盅茶喝了吧。”皇帝的口吻很淡,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第10章(1)

  两把团扇在侍女手上扇呀扇的,扇走了淡淡的暑气。

  荷花池里的荷开得有些恹,几只蜻蜓在荷叶片上兜来兜去转圈子,找不到落脚处又飞走了。

  不过这一派初夏色泽,完全没有影响到斜躺在铺上白蒲凉软榻上的一位姑娘,布衣软裙,膝盖以上盖着厚毯子,面容带着病气,她合着眼,眼皮下的眼珠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

  “……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灌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

  朗朗的读书声来自另外一个少女,只见她摇头晃脑,一本册子搁在杏色裙子上,比学堂里的老夫子还要像老学究。

  “哈……啾……”鼻子的搔痒怎么都憋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喷嚏可大可小,可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扇风的侍女丢了团扇,风花雪月的吟哦也中断,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也把目光朝这边集中了。

  芍药唬地站了起来,大声嚷嚷:“小炉上煎着的药呢?你们谁快去拿来,还有多拿一件毯子。不,去把白狐狸皮的大氅拿来,就说这边风太凉水气太湿了,对病人的身体不好,这下打喷嚏了,我会被项大哥剥皮了啦。”

  斜卧的女子张开了眼,对眼前烧滚热水般的景像有些困惑,直到芍药的手贴上她的额头,她才有了反应。

  “没发烧啊,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人家说久病成良医,她这好长一段日子都在看顾病人,多少也学了点皮毛。

  “我没烧……刚刚……只是……鼻子痒。”她的声音太久没用,糊在嘴里,没人听清楚,可芍药却如同被电击了。

  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开始轻巧如猫地往这边走,像是怕惊骇了谁。

  “喜儿姐姐……你会讲话了?你认得我是谁吗?我我我……”芍药用手指戳着自己。

  “啊,你的声音我天天听得到,记得……芍药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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