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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他也会唤她近身,为的是每天三回为她那双见不得人的手抹上珍珠霜,可是常常抹着抹着,眼光又会像现在这样擦枪走火。

  项穹苍没办法,只能收回赤裸的眼光,不敢说他怎么都看不够她。

  不过他也发现每回侍女进来,他的喜儿就开始找事做,她擦瓷瓶,抹彩绣小屏风,掸条案,排列古董架上的珍玩和书籍,就是要让自己一刻不得闲。

  她的浑身不自在项穹苍看在眼底,心里有了计较。



  “喜儿,你快把那只鎏金斗彩花卉转心瓶的釉彩都擦破了。”

  这当然是唬他可爱的小妻子的,只见她匆匆放下那个模样精致的瓶子,双手垂放,一副做错事的无辜神情。

  “别做那些事了,如果无聊,陪为夫的下盘棋怎样?我已好久找不到可以跟我对弈的人,心好痒。”

  “不玩。”哪有人家这样形容棋瘾的。

  “为什么?”

  “你这身子,就别伤脑筋了。”



  “就一回。”他央着。

  “每次比你都是输家,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这叫青出于蓝吗?

  “拜托!我无聊嘛。”

  “输的人不可以生气,生气的是小狈。”

  以前在黄家村为了节省油灯,两人常常把烛火给熄了,然后手牵手坐到屋檐下的阶梯乘凉,要是冬日,便用透进来的雪光还有月光下棋。

  棋是他教的,后来老是编着要玩的人也是他。

  穷困的他们哪来的闲钱买棋盘,各色小石头捡一捡,用小刀把棋盘刻在小桌上,不花一文钱,杀了时间,也有了夫妻情趣。

  项穹苍见她允诺,大喜,让人捧来象牙雕的棋盘。

  大庆在寝床上架上矮几,棋盘跟棋盒就摆在上头,来喜儿也只好脱了鞋上床,两人各踞一边,分了黑白两子,两军捻子对峙,厮杀起来。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走棋的人更要全神贯注,一个子输了可能就全军皆没,可项穹苍打的可不只有跟娘子对弈的主意而已……

  他们聊了不少,应该说项穹苍问,喜儿选择性地答,在以往,喜儿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不用他问,每天都有倒不完的话箩筐,时过境迁,时间改变了很多,她变得沉潜静默,谨言慎行,应该说不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了吧?

  他叫自己不要去勉强喜儿。

  毕竟,他们之间有着两年多的空白,需要时间去调适彼此的。不急不急,他得先把娘子的笑容找回来。

  “你的炮确定不跑?那我吃了它喽?”他很大方地提醒,给条后路。显然对方不领情。

  “将军。”项穹苍替这盘棋敲了丧钟。

  “你的棋艺进步不少。”她却是生疏了。

  把残棋抹了,“再来一盘?”

  “刚刚说好只玩一回。”就知道这只黄牛又耍赖。

  项穹苍笑了,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或许从喜儿哭倒在他怀里的那一晚开始,心里有什么被洗涤干净了,她对项穹苍没有再不理不睬,可是也回不去两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只要把一家大小吃穿打理好就心满意足的小娘子,要是项穹苍不问她话,她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上半天,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像是离他非常遥远。

  项穹苍不喜欢喜儿那抽离的样子。

  人总是贪的,虽然现在的她能健健康康地坐在这陪他下棋,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可是他更想要以前那个会对他笑、会捶他、会对他发脾气、会撒泼、有话就说的好姑娘。

  “我可以有个要求吗?”来喜儿忽然提出要求。

  项穹苍眼睛发亮,他就怕她不要求,不论她要什么,只要说得出来,就算要的是天上的星子,他也会想尽办法去摘下来给她。

  她有些赧然,有些难以启齿。“真的可以说?”

  “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殊难开口。

  项穹苍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如果可以……我想痛痛快快地沐浴,我很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她扭捏,不满意自己身上的体味。

  她卑微的愿望竟然只是泡个热水澡,项穹苍胸口一阵热烈悸动,酸涩还有绵密的柔情化成深沉的自责──

  身为他项穹苍的妻子,过的却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吩咐旁边的人就好了,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命令就等同我的命令。”

  他立刻让人去准备热水,然后唤来婉如。

  “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讶色从婉如眼中飞掠,不过她马上恢复一贯的恭敬,朝着来喜儿弯腰。“请跟我来。”

  来喜儿对王妃头衔并不是那么喜欢,可是现在也不是与项穹苍争辩的时候,她下床穿了鞋,随着婉如走进一间由重重纱幔隔开内室与外室的房间,屏风里,已经放着热气蒸腾的浴桶了。

  “姑娘,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喊我一声我马上就来。”婉如垂首,对来路不明的喜儿不敢展现太多的热情,只能凭着直觉拿捏分寸。

  “谢谢。”很显然这位通房丫头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无。

  这也难怪,在灶间的她常常灰头土脸的,两人连点头的机会也没有。

  婉如这辈子第一次接受别人的道谢,脸皮扭动了下,手挽着喜儿脱下来的衣物退了出去。

  眼见四下无人,来喜儿踏着小梯泡入木桶中,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水面上充满着玫瑰浓郁的香气,因为太舒服了,她闭眼,享受载浮载沉的热水,一身的疲惫很快地被洗去。

  新奇新鲜,这澡一直泡到水有点凉了她还意犹未尽地不想起身,不过在外面候着的婉如可担心了。

  “姑娘?要添点热水吗?”

  “啊,不用了。”

  喜儿恍然醒来,赶紧踏出浴桶,候着她的不只有婉如,两个垂髻小丫环捧着衣料和巾子,手脚利落地抹干她身上的水。

  她这辈子都是伺候人多,哪曾被这样对待过,一时慌了手脚不说,迭声说要自己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被其他女人看光了身体还真是不习惯,就算其中两个是小孩。

  “夫人,请让我跟妹妹伺候您,我们要是做得不好王爷会生气的。”孪生小丫环粉雕玉琢,非常可爱,而且一开始就把喜儿当成终身要伺候的主子,不像婉如多了份心眼。

  “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会受到垂问,单眼皮的顶了顶双眼皮的丫环。“你说。”

  “禀告夫人,我叫平安,我妹妹叫宁馨,王爷派我们姐妹来伺候夫人。”原来双眼皮的是姐姐,单眼皮的是妹妹。

  “我不需要人伺候。”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双生子失望的眼神。

  虽然这对双生子真的好赏心悦目,人人都爱看漂亮的东西,她也不例外,不过,她更清楚地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进学堂私垫,快乐地去玩耍,而不是在这里看人眼色讨生活。

  她想,她得找个机会去同项穹苍说说。

  第5章(2)

  缠枝荷花炉中漾着淡淡的熏香,那香有安定神经令人好眠的作用,垂着细竹的白纱帘幔被清风撩拨飘荡着,枕在层层软被里的人儿睡得好生甜蜜。

  “噤声。”

  不许侍女们张扬,项穹苍遣退她们,自己动手推门进来,掀开帷帐,喜儿不甚秀气的睡姿令他莞尔,等他把眼光落到薄被下若隐若现的婀娜曲线,狭长的眸色不禁转深。

  这几天自己的无理要求累坏她了吧?

  一清醒见着她的脸自己就疯了。

  还好还好,她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做梦。

  摩挲她的发丝,触手润滑,撩起一撮放在鼻尖,蔷薇的香气和薄荷的清润钻人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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