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陪著景四端走出雁府之后,才谨慎地开口:「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也知道,但雁小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清楚。唉!」都同行了整整一年,哪能不清楚呢
景四端忍不住诉苦起来,「我是职责所在,不得不骗她。她明明也知道,為什么就这麼拗呢?」
老姜沉默了片刻。歷尽风霜的脸上,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眸。
雁小姐不是这麼不讲理的人,她应该另有打算。
「如果……请皇上作主呢大人觉得如何?」他低声献策。
「哦?」景四端侧眼望著老姜,深思著。
要请出皇上来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又像是逼她嫁似的。真要这么做
「大人别忘了,皇上曾经亲口说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大人不快些採取行动的话,万一雁小姐真的去嫁慕容少将——」景四端从没有把慕容开放在眼裡过,不是瞧不起,而是慕容开曾是自己的学生,跟他侄子景熠凡自小一起玩大的。感觉上就是小辈。
「会这样吗她跟慕容开根本没有往来……」
「当初雁小姐同大人您也很陌生一小姐还是大著胆子请求与大人同行。」老姜提醒著.「何况,若是皇上开口了…这可不是大人抗命就有用的事。」说得好,就算他反对,但只要慕容开想娶,雁依盼想嫁,他能怎么样
不行此事严重万万不可
「待我立刻求见皇上去。」景四端接过韁\绳,决然道。
望著主子帅气地翻身上马,撒蹄狂奔而去,老姜黝黑而严肃的脸上,终於绽放了一个微微的、微微的笑——
第10章(1)
本来皇帝只要一句话就能指婚的,结果,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皇帝却犹豫了,没有明快降旨。
数日后,刚下了早朝,君臣二人又来到御书房。宫女与侍卫们都很伶俐,一看到皇帝和景四端脸色凝重,都快快避开了,让两人能好好共商大计一番。
「无论如何,她确实说过想嫁慕容开」
景四端想解释,「皇上,雁小姐可能还在气头上……」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姑娘家赌气或害羞说不嫁,那是有的;但雁依盼是说想嫁别人,这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何况朕说过,你与慕容少将都是朕倚重的人才,朕不能厚此薄彼。他俩若情投意合,我们也该乐观其成才是。」
什麼情投意合分明就是盼儿还在气他,加上对慕容家心怀歉疚,设法要补偿罢了。这一点景四端非常确定。
补偿可以,但是没必要以身相许吧?
眼看情况要糟,景四端努力认真解释著雁依盼幽微心思,试图让皇帝瞭解三人之间的纠葛与真实情况。说得急了,一向慢条斯理的神情全不见,额上甚至还微微出汗。
皇帝落坐紫檀圈椅,偏著头听著听著,突然,有点困惑地问:「奇怪,你性子瀟洒不羈,天大的事也没看你在乎过。朕以為你试个一两次不成一就会算了,不再强求呢。」
景四端也只能苦笑。他哪裡不知道自己有多反常。可是没办法,谁要他遇上了一个不寻常的姑娘。「请皇上千万成全。」一国之君还真不好当,每天忙朝中国事、边境军事以外,还得操心臣子的婚事;要是说句话就配成了双,那还有什么问题,做个顺水媒人当然简单,偏偏这一回,怎麼如此难办啊
「你不怕朕真的降旨之后,她被逼急了,又连夜逃走?」毕竟是旁观者一
一国明君锐利指出。
第一次,皇帝看见景四端流露无助的神态,答不出来,这个查案、办人从没有犹豫过的御史大人,竟是如此束手无策。可见得情之所钟,真是当局者迷哪。也可见得对方之难缠.抓紧了怕捏死。放鬆子怕飞走——
皇帝思考了片刻,把情势在心底过了一遍。这短短的一盏茶工夫,对景四端来说,却漫长得犹如千年。
终於,主子又开口了。
「好吧,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朕就大发慈悲,帮你最后一次。」皇帝抬起手,阻止景四端插嘴,「勉强没幸福,如果这次还不行,也许真是没缘分了;你得死心好好效忠朝廷,别再花时间搞这些了。」
「是,微臣知道。」先答应再说。「皇上英明,打算怎麼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日后,雁依盼生平第一次被传进宫。她一身鲜丽精緻衣饰都是母亲连夜赶出来的,务求把女儿打扮得有点皇室宗亲的模样,才送进宫去。
不过,连宫女身上的首饰珠花都比雁依盼穿戴的华丽;雁依盼胜在气质。
端庄沉稳,脚步文秀却不碎,姿态雅而婷,穿梭在层层精雕廊柱间,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即使见了皇帝,依然不卑不亢,盈盈下拜行礼,嗓音清雅,容顏端丽,完完全全不辜负皇族千金的名号——即使是很远很远的亲戚。
「好一个仪錶出眾的美人。怪不得朕的爱将对你念念不忘.怎样都要娶回家。」皇帝在偏殿接见她,口吻轻鬆,就像跟家人閒聊一样。「怎麼,听说你不想嫁给景四端,当现成的官夫人?」
雁依盼缓缓摇了摇头,「依盼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景大人.皇上与景大人的厚爱,依盼承受不起,还请皇上恕罪.不知好歹之处。皇上儘管罚,依盼绝无怨言。」
这楚楚可怜的戏码,演得还真像景四端在一旁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皇帝捻著龙鬚思索著,挑眉看了景四端一眼。
只见景四端一双眼眸直盯著雁依盼,眼神又宠溺又无奈,柔情洋溢,所谓百链钢成了绕指柔,今日真是亲眼见识到了。
「你看看他。」皇帝伸手指著爱将,「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这么好的夫君,打著灯笼都找不著,你真不喜欢?」
雁依盼也看了他一眼。这人是真好,别忘了,一开始可是她找上他的;这一路上的呵护跟疼爱,两人之间如胶似漆的相处,哪能随便忘记?
可是……
「景大人真好,一定不是会用皇上权势逼迫依盼的卑劣小人。」她微微颤抖地说著,甚至还有些泫然欲泣,「何况,依盼心裡还有未竟的心愿,没有完成之前,实在不敢妄想婚配之事。」
「哦是什么说出来听听,朕说不定能帮上忙。你直说无妨。」千万不要问景四端对著皇帝猛使眼色,这位小姐的诡计实在太难预测,节外生枝绝非良策啊
「皇上,请等一等……」
「你就让她说嘛事情早点解决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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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大大的不好景四端心裡有很不祥的预感。
雁依盼当然不理,娓娓诉说起来:「依盼不能嫁。若要嫁,也只愿嫁与慕容少将做妾,将来服侍慕容少将与正室大姊一绝无怨言。」此话一出,偏殿裡的君臣、管事、宫女、侍卫全都傻住,还有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覷,没人说得出话来。
一个皇室宗亲,却要甘愿做妾,这是绝没有可能的事。与礼不合之外,皇帝也不会准许姓雁的女子如此委屈。
「你想嫁慕容开做妾?」皇帝不敢置信地问,「你跟他可是情投意合?」
「皇上,没这回事,她只是——」景四端顾不得礼仪了,急急打断。
「皇上问的是依盼,设问景大人,让依盼自已说吧。」她软绵绵地一个钉子赏给景四端。「依盼这段时间以来,自觉亏欠慕容少将许多.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回报,求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