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铭,我一一”
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事,你先接电话。”她忍住了到嘴边的话,害怕失去他的恐惧让她又变成那个事事以夫为尊,不敢耽搁他任何事的小女人。
“抱歉。”他起身到一旁接听。“……什么我不要听你道歉,道歉也于事无补,立刻通知律师备齐相关资料申请查扣,探听其它联贷银行的所有动作,叫当初负责这件Case的相关人员带着手边的资料,三小时内到我的办公室报到……我管他人在高雄还是北极,去劫机也得给我准时赶到!”
属下在此时雪上加霜地捅了个大楼子,他气得对着手机大吼,吼完才发现老婆似乎也被他的大声量吓到,脸色苍白又呆滞。
“抱歉,吓到你了?”他要自己压抑怒气,勉强扯出一抹笑。“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因为事情有些棘手,明天可能没办法来接你出院,你一一”
她解意地点点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会通知阿姨来接我,你去忙你的。”
“嗯。”伸手轻抚着她憔悴的脸,看着妻子显然为了让他安心才挤出的笑,他心里满是愧疚与自责。
“对不起,我是个很不适任的老公。”这一刻,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害怕被她讨厌。“你……会后悔嫁给我吗?”
她一愣,随即慌乱地否认。“不,我一点也不后悔,嫁给你是我的梦想,我爱你,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好,我知道,别激动。”她强烈的示爱让他安心了。“我先走了,你安心睡,阿姨那边我来连络。”
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一股强烈恐惧又涌上心头。
他说自己是个不适任的老公,问她后不后悔跟他结婚,难道是他后悔娶了她,想试探她有没有离婚的意思?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黄晶津吗?
她不敢开口一问,只能在心里想着、猜着,让不安的巨兽一点、一点地将她蚕食鲸吞……
第9章(1)
三个月后
“……嗯,我知道了,再见。”
挂上话筒,温琬如怔怔地望着电话十多分钟,起身回到卧室,从化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只是看着,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纸上,点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渍。
三个月,她足足三个月没见到自己的丈夫。
刚刚他打来电话,又是说有事无法在假日回家,通话时间不到两分钟,甚至忘了今天是她生日,连一声简短的祝贺也没有。
处理完孩子的后事,他突然变成一个全副心思放在事业上的工作狂,好像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让他再也不曾回家过夜。
但她知道,他不是会为公司卖命到牺牲的个性,也不会笨到大小事一手包办,让下属凉凉度日,他不是忙到拔不出空,只是不想见到她。
她没开口追问过一句,心里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确定这个答案。
她,彻底成为一个被丈夫抛弃的空闺怨妇。
抹干眼泪,她颤抖着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拿起印章,盖上。
那是离婚协议书,一份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文件。
她还是深爱她的丈夫,或许这辈子再也无法像爱他那样地爱上别人,但是她的爱如果限制了他的自由,让他不幸,那么她宁愿放手,放弃她得来不易的婚姻。
她,累了。
曾经拚了命地付出,努力想成为十全十美的妻子、媳妇、母亲,结果却是全盘皆败。
到头来,她的努力还是得不到丈夫的爱,甚至将他推得更远,倘若她再不放手,说不定他会开始厌恶她、憎恨她的存在,那么,她或许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所以,她选择了让他记得她的好,给他寻找幸福的自由,而她的幸福,就是再度见到他展露欢颜。
拿起手机,她屏息地传出了一封简讯后便直接关机,起身从衣物间拉出早已整理好的行李箱,依依不舍地环顾这间屋子最后一眼。
眨眨酸涩的双眼,她忍着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为什么不告诉你老婆,你现在正在回家替她庆生的路上?”周御丞按钮关上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板,狐疑地转头问好友。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易钦铭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红。
周御丞是上市建设公司“永盛集团”总裁,但两人相识却远在高中时期。
当时,彼此就读不同学校,住在不同城市,却一天到晚在不同场合偶遇,还莫名其妙同时撞上一个正在猥亵小女生的变态,一起把人海扁一顿,从那天起,两人便结成为好友,情谊早如兄弟。
“喔?惊喜是吗?”周御丞笑瞅着好友。“真难得,原来我们易总也懂得耍浪漫。”
“别笑我了。”他神情有些不自在。“其实,不说是怕她根本不想见我,又叫我忙着公事就好,不用在意她。”
这三个月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冲回琬如身边,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那天打电话拜托她阿姨帮忙去医院照顾她,是她大表哥接的电话,当时他才从对方口中知道妻子有产前忧郁症的事,而他这个做丈夫的人竟然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简直失职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想弥补琬如,却不知该从何做起。为来不及出世的儿子在庙里供奉牌位后返家,他想拥抱她、忏悔自己的失职,但她却说想回娘家散心,他开口要陪她回去,想守着她,什么公事都不想管,她又说她一个人没关系,知道他有公事要处理,不用陪她。
她,不想跟他独处。
虽然她一句怨言也没有,也没说不想见他,但他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在回避什么。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送她去搭高铁,她拒绝他陪伴等车,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进车站内,那种突然涌上、害怕她从此一去不回的浓烈恐惧。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偷偷跟着进站,像个跟踪狂似地一路尾随她,确定她平平安安地回到娘家才折返,心里却还是为了她会不会回来的事不安,接下来的那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也是在那一天,他才醒悟过来,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把心交给任何女人,其实早就把那颗心放在她身上,只是自己排斥承认这个事实,不愿相信真的有人能进入他层层紧锁的心房,能主宰得了他的喜怒哀乐。
还好,琬如三天后就回家了,从电话里确定她就在家中时,他差点像个笨蛋呵呵大笑。
当然,他没忘了她不想见他,也记得她需要静养,需要时间原谅。他想,没有他在眼前惹她心烦,她或许能更快放下丧子之痛,所以他全力在事业上冲刺,来冲淡失去孩子的伤心,转移自己一天到晚想奔回家紧紧拥抱她的念头。
为了给她平静疗伤的空间,他识趣地忍了三个月不回家打扰,也该够让她消消气了吧?
“这么没自信,真不像你。看来不论是谁,一旦陷入爱情,都会变得不像自己。”
周御丞望着好友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但随即似乎有感而发地轻叹,刚毅脸庞上的神采顿时黯淡了下来。
“不过,你比我幸福,因为你们彼此相爱。而我爱的人,偏偏不懂我的心,还恨着我。”
易钦铭同情地看着好友。他爱着一个名叫吕可杏的模特儿,一心成全她想闯出名号的愿望,结果却被人当成别有心机。更惨的是,那女人眼里、心里,都只有在Pub驻唱的男友,完全没有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