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这么想时,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钢琴前,细瘦的手已然掀起琴盖。
他被自己的行径吓着,匆匆将琴盖合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怎么可以这么对钢琴?”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响起。
宋元锡猛地回首,看向门边。是她!
他的女神,今晚穿着粉色连帽外套,配上牛仔长裤,颈间围着白色的围巾,即使并未打扮,在他眼里,她已拥有足够吸引异性的魅力。
她很自然的坐到他旁边,纤手掀起琴盖,说:“刚刚我以为你要弹琴了,结果不弹啊?”
“我不会弹。”他呐呐地回话,颇为尴尬。
“什么叫会弹?什么又叫不会弹?”她将手搁在白键上,又说:“就我看来,这样就叫会弹,也不算会弹。”
语毕,她右手极轻的奏出简单的旋律,左手弹起单纯的伴奏。
宋元锡皱起眉头,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段琴音极简单,初学者很快就能上手,而她说什么会弹又不会弹,让他无法理解。
“弹琴是要快乐。”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穿梭,琴声转快,双眼霍地转向身边的他,轻轻地笑了。
第1章(2)
从她唇角延伸出来的弧度,这瞬间窜入他心底,全身细胞跟着她逐渐加快的节奏旋转,他觉得自己像要晕过去了,脸烫心热,渐渐地,双眼跟着迷蒙,突然间好感动。
他的女神,正坐在他身边,弹琴给他一个人听。
“只要看你弹琴,我就快乐。”他很突兀的说出心里的话。
这句话有些唐突,她的琴音缓缓慢了下来,指尖不再愉悦的移动,宋元锡发现了,他不敢看她,因为他猜也猜得到,她脸上的笑容这一刻变得僵硬。
她没想到吧?骷髅学长选在这时刻说出告白的情话。
他难过的想,或许她现在正厌恶着他,不知道该怎么遁逃。才这么想,他忍不住抬眼看她。
下一秒,他愣住了。
她脸上没有鄙夷,没有不屑,似乎并不觉得他恶心,没有深刻的厌恶,更没有一丝一毫想逃开的样子。
她的眼神极为认真。
窗户没有关上,她身后的窗帘随着夜风飘扬。他看着她,很奇特的在她眼神里寻觅到一丝欣喜。
她难道……也是喜欢他的吗?
“这是对我最好的赞美了。”她的眼神很柔和,充满了感谢。
宋元锡愣愣望着她迷人的眼眸,几乎以为自己要美梦成真了。可以吗?他可以这么幸福?
突然地,他大胆了起来,或许人生就是需要这么一次惊险,生平第一次,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感觉,面对眼前的可人儿,情绪在胸口澎湃,他的行动力这刹那窜至高峰。
挺起胸膛,他开口有些大声的喊出来,“我喜欢你!”
琴音瞬止。
他的女神,这一刻显露出骇着的神情。
美丽的笑容不见了,清脆的琴音消失了,她眼神中暖暖的感激、唇角边微微的欣喜,在他告白的这刹那消失无踪。
“我对你,就只有学长般的尊敬。”她神色尴尬,静静的回视着他,拒绝的这一刻带着深深的认真。
宋元锡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他难过的想,原来失恋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又涩又苦,伴随极大的失落与骤深的惶恐,甚至连心碎的声音都真的听得一清二楚。
他青春的渴望、充满梦幻的初恋,在大四上学期末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的寒假,他在过年期间大吃大喝,忘记自己曾经多么崇拜Damian纤细的身材,最可怕的是,他无心念书,任由研究所考试逼近,他将自己放逐,每天在伤心中度过。
大四下学期,宋元锡失恋的痛苦达到巅峰,他不再去社办,却还是免不了在校园里遇见让他伤心的女神,好几次,他看见她以抱歉的眼神看着他,那总令他感到极为羞辱,立刻逃离。
最后,他虽顺利毕业,却没考上研究所,只好乖乖入伍当兵。
这场短暂的青春爱恋,让他失去许多,但也得到了一样东西──体重。
一个学期的不忌吃喝,使得他原本骨瘦如材的身材恢复得像正常人一般,然后进而变得有些壮硕,宋元锡不止一次对着镜子感叹自己从大瘦子变成小胖子的戏剧化人生。
退伍之前,宋元锡着迷的偶像Damian宣布要离开乐坛休息,他在金门当兵,无法看到Damian的告别演出转播,他十分难过,看着自己因为当兵锻链而转变得精壮的身材,他喟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心力再恶狠狠的减肥一回。
八年后,Damian宣布复出,将举办世界巡回演奏会,宋元锡忽然有了个疯狂的念头,他毅然辞去计算机工程师的优渥工作,用全部积蓄开了家钢琴音乐教室,重拾年轻时的热情。
晚间八点半,市内一家西餐厅高朋满座,一台全白的钢琴,置放在用餐区前方的舞台上,微暗的灯光下,缭绕的琴音,浪漫的气氛,使台下的客人们如痴如醉。
弹琴的是一名新的女琴师,才来一个星期,她弹琴的技巧很好,也十分细心,懂得观察台下的客人,情侣多时,她演奏柔柔的情歌,朋友、同事们的聚会较多时,她改弹节奏轻快、欢乐的歌曲,有时候看到有老人家来,她还会弹上几首老歌。
现在,邵初霈偷觑着台下客人们,发现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将正在弹的曲子变了个调,转而弹起现在最流行的“背叛”,炒热气氛,果不其然,琴音一转,就有人轻轻跟着哼起来,她唇角微扬,爱极了这与听众共鸣的反应。
下一首歌要弹什么呢?她在脑中思考着,转眸看向台下寻找灵感。
台下,左边的最角落,服务生正领着一名高大的男顾客入座。
邵初霈微愣,又是他。
这男人已经连来三天了,总在九点左右来,不点餐,只喝饮料,让她记得他的原因是,他总用那双直澈的眼眸笔直的看着台上的她,常常,她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不知道原来有人不是来用餐的,感觉就象是专门来听她弹琴。
男人这时已经点好饮料,同时将目光转至台上,迎上她的目光。她感到尴尬,垂下眸,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琴键上,却仍然感觉他如刺的眼光依旧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注目。
邵初霈无声地叹气。她不该太过注意这样一个客人,为免胡思乱想,她照着琴谱弹曲子,让思绪放空,全身细胞专注于舞动的手指。
工作结束后,晚上十点,她从后门走出西餐厅,搭捷运回家。
邵初霈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跟踪她。不安在心里泛滥,她微微侧首,身后真的有人,但离她并没有很近,或许正巧只是个路人吧?她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决定再观察看看。
直到她走进她家所在的巷子时,那个人还跟在后面,她再度侧首,脚步加快,但可怕的是,后面的人脚步也跟着变快,那清楚杂沓的脚步声让她慌了,觉得自己像被追赶着。
抱着恐惧的心情,邵初霈鼓起勇气旋过身,不愿再以背面跟那个人僵持。
但是,当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时,她傻了。
是刚刚餐厅里的那个男客人,此刻,她不是在台上跟他相望,他就在她面前,这是到目前为止与他最靠近的距离。
他穿深黑色的衬衫,袖口卷至手肘处,下半身是灰蓝色的牛仔裤,配上驼色帆船鞋。他的脸庞晒成古铜色,如刀刻般深刻的轮廓,坚毅的下巴线条,邵初霈望着他,联想到好莱坞电影里肌肉纠结、性感勃发的帅气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