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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多美好呀,三言两语勾勒出世外桃源,随着他舒适平缓的嗓音,那世界也立即在她眼前成形,可惜,她不眷恋。

  “愿意。现在多好,这里有花有草,也祥和安宁,我不苦,有七情六欲纠缠,却甘之如饴,重要的是,这里有梼杌。”再漂亮的世外桃源,没有梼杌在一块,她也不去。

  西方再极乐,也不过如此。花?她见过满山谷的花,不一定要极乐世界的才美。祥和安宁?她现在也很祥和安宁,心灵平静,她不用贪心追求什么,夜里,梼杌腻在她身上睡,他不怕她身躯的冰冷,用高烫的体温让她记得生命有多温暖。苦吗?到目前为止,她不觉得,七情六欲系牢她,她思念在世的亲人,想着想着就会哭,梼杌不满地嘀咕,却又温柔的替她抹眼泪,谁说七情六欲的纠缠不好?她被纠缠得内心甜孜孜。

  “人有人寿,鬼有鬼寿,你一直悖逆天道而行,越行越远,最终会走向一条死路,你不怕吗?”



  “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我要走下去,一直走到没路,或许梼杌会用蛮力将死路打通,然后又出现一条活路。”她几乎可以想象她和梼杌站在封死的路前,一块巨大的挡路石动也不动地杵在那里,梼杌会偏着脸看她,刚棱的脸庞扯出在笑的表情,说“我是梼杌,什么也挡不住我”,接着,可怜的挡路石被打回风沙,让她小小哀悼几秒。

  “你手上并没有红线。”他突兀地说道,持起她的右手,纤白的手指干干净净,自得有些透明,小指上空荡荡,他与她互视。“你与那只凶兽,不会有结果。”

  红线,是与生俱来的姻缘线,月老在每个人、每只妖出世之前就帮他们系好,手上红线缠在一块,无论两人多针锋相对,也挣不开红线,同理,两个多相爱的人,没有红线,纠缠得再长再久,也不会善终。

  上官白玉听见,不答腔,倒是细细与白发男子平视。好熟悉的感觉,她明明不识得他,又好似与他相识许久许久……不可能呀,若以前见过他,她绝不会忘的,他太特殊,白发柔顺平直,当风拂起时又像云雾在他周身缭绕。包裹住颀长身躯的白衣上毫无赘饰,连绣个什么也没有,白净净,可并不让人觉得单调无趣,一个陌生人,却让她娓娓诉说着心底话……

  “我以前,见过你吗?”上官白玉自觉失礼,神情有些歉然地问。

  “嗯。”他轻轻颔首,白发滑过肩际,像流泉。



  “抱歉,我不太记得了……是在哪儿呢?”

  “不重要。”他不以为意,被记得、被遗忘,他都平淡看待。

  上官白玉觉得他的表情越来越眼熟。真的,她见过,在哪里呢……

  白发男人起身,与来时一般的轻缓优雅。

  “你要走了?”她隐约不舍,还想和这男人多说几句话。

  “梼杌快回来了。”他嗅到梼杌身上甫清洗过但没洗干净的血腥味逼近。

  “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梼杌有点凶,但不随便伤人。”好怪,她竟然想让梼杌和白发男人见面。

  “我与梼杌是旧识。”不需透过她的引见。

  “真的?”也对,他定是识得梼杌,否则她只提及梼杌的名,却不曾提及梼杌是凶兽,这白发男人却知道。“那好,留下来和梼杌见面叙旧。”

  “感情不好的旧识。”叙旧?梼杌见着他,会翻脸吧。

  “嗄?”

  “你过得快乐吗?”他回首,抛出这句问话,白发拂过脸颊,他没撩开,任由它们随风飞舞。

  上官白玉有股淡淡哀伤,不懂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想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好似她知道这个男人会耐心的安慰她。他问得好淡然,不仔细听的话,轻易就会忽略问句里的关怀……

  不是情人,感觉不同;不是朋友,那比友情更浓些……呀,亲人,像爹一样……

  “我过得很快乐。”她向他点头,再三保证。

  不知怎地,她想让这个男人知道,她真的过得好,不要替她担心,也不要说服她离开梼杌,她甚至希望……他也会明白梼杌的好。为什么呢?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突然坐在她身边,闲话家常几句,又突然要走,两人的交集那么短、那么浅,却又像熟识数千年……

  她听见他的叹息,好淡好淡。

  “你好自为之,无瑕。”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由他的薄唇轻轻吐出,纯白身形瞬间化为烟云,氤氲着茫茫彩雾,与云天同化,消失无踪。

  无瑕天女,当年纵放大牢里的兽,为此领受天罚,谪仙入世,王母心疼她这乖巧温驯的小天女,让她入世的十七年里以最平顺无波的际遇结束生命,算是给她小小责罚。怎知安排好的路却出现了分歧,那时扰乱她宁静天女生活的兽,又再度出现,且与她的牵绊更加深刻。

  是吉或凶?他掐指一算,向来淡漠的眸,黯然下来。

  神,月读,以为自己早已跳脱情感束缚,能淡然看待世事,相信天理循环,任何人不该地无法改变及扭转,未料,当他预见不久之后的未来,心,仍是痛拧起来。

  为他唯一至亲的妹妹。

  “谁来过?”

  白发男人走后没多久,梼杌真的回来了,一靠近她就嗅到怪味儿,而且还是很刺鼻的“神味”。

  “我不知道他是谁。咦?来找你的那位朋友呢?”上官白玉没瞧见梼杌带着方才的男人回来。

  “朋友?”梼杌一楞,然后才想起来她问的家伙是谁。

  屏蓬嘛,之前被他打爆半边头颅和折歪躯干的那只。这家伙哪是朋友呀,他是来讨打的好不好!不知死活敢再来找他梼杌干架,他成全他……不过不能让上官白玉瞧见那一幕,否则她会和他生气的,所以他扯着屏蓬到林子里,解决私人恩怨。

  打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他有事先走。”梼杌掩盖恶行,笑眯眯地挨近她,绝口不提屏蓬被他打成什么模样,现在还瘫死在路边抽搐。“你还没说清楚,方才是谁靠近你?”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认识他,梼杌,我认识他的……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她揪紧梼杌的衣袖,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红了。

  “长啥模样?”看她迷惑的表情,他心中的不安成形,急于询问。

  上官白玉将白发男人的模样仔细告诉他,连同对方带给她亲人的感觉,她全说了,一点都不隐藏。

  月读!

  梼杌几乎是立刻地、轻易地猜中来者。

  他没有见过月读,没有“亲眼”见过,月读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无数模糊碍眼的白雾和神光,从不在人前卸下神防,但若月读在上官白玉面前以真实面目出现,他也不会太吃惊,毕竟哥哥见宝贝妹妹,还需要藏来藏去装神秘吗?

  月读要来抢走她了吗?

  不对,她仍待在原地等他,她并没有跟着月读回天界去。

  月读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将白玉带走,至于月读为何没这么做,他猜想不出原因,只知道他不允许月读打她主意!

  “梼杌,他说与你是旧识,你认识吗?”

  “不熟。”真他娘的不熟,神和凶兽,能有啥好关系?他们神族视凶兽为毒瘤,恨不得绝之而后快,而凶兽当神族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觑人时永远都飞在半空中,说是慈悲实则睥睨地俯瞰世界,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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