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谢谢你……对不起,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我改天再打电话给你……”她将名片收进皮包里,急著想去找瞿牧怀,想把过去的一切谜团厘清。
“嗯,我们再联络。”映雨提起包包,仓皇地步出“易安画廊”,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潮,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奔往瞿牧怀的住处。她不懂,不懂为什么在失忆之後、他要用谎言粉饰过他们相爱的事实?***
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打断瞿牧怀的思绪,他放下手边的卷宗匆忙地走出书房,打开门,瞧见的竟是他日夜挂念的人儿。
“映雨……”瞿牧怀对於她的造访有点错愕。
“牧大哥,我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她隐忍住发火的冲动,一脸沉静地看著他。他侧身让她进门,眼在她的身後,见她弯下腰,脱去高跟鞋。
“怎么会突然想过来呢?”瞿牧怀走到厨房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我来问你一些事。”她强自镇定。
“什么事?”他仔细地打量映雨,她冷静自持的模样,给他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我每次叫你‘牧大哥’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很刺耳?”她冷冷地讥刺。
瞿牧怀不悦地蹙起眉头。“你是特地来跟我吵架?”
“我只是想知道,你要自己的妻子叫你“牧大哥”是什么感觉?听得习惯吗?会不会应允得很心虚?”她眼神锐利地瞪住他。瞿牧怀沉痛地想著,那想爱又不敢爱的感觉不是心虚,而是心痛,时时在提醒他所犯的错。看著她尖锐的质问口吻,该不会她已记起所有的事情?“瞿牧怀,我到底做错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激切地握住他的臂膀,忿忿地娇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淡淡地别开脸,佯装听不懂她的问题。
“你明明跟我结过婚,为什么你不承认呢?”她退开来,从皮包里掏出几张列印的照片塞进他的手里。
瞿牧怀看著两人在LasVcgas的照片,还有用相机翻拍的结婚证书。“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遇到以前一起在纽约念书的好朋友,我曾经把我们结婚的照片寄给她……”她气愤地瞪著他质问:“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映雨,你没有做错什么事。”
“那为什么你要瞒著我?”她娇弱又激动地嘶吼。
“为什么要趁著我发生车祸,偷偷办理离婚?为什么要谎称我们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把我赶出你的生活?”
她声嘶力竭地叫喊著,气得胸膛急遽起伏。她的心仿佛被熊熊的野火燎烧,痛得快要发狂。
她去户政事务所查过,并没有他们在台湾登记结婚的纪录;又请卓珊珊在美国的朋友帮忙到当地法院查询,才知道他在她车祸之後,已经委托律师办妥离婚。
一想到这几个月全都生活在他所建构的谎言里,这一刻,她不只怨他,更是恨他。
“映雨,你冷静一点……”他从身後搂住她的身子,安抚她失控的情绪。她整个人虚软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沮丧的泪水溢出眼睫。
“告诉我真相好吗?”她哽咽地抽泣,转过身面对他。“我不求你爱我,我只想知道……回来台湾之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瞿牧怀懊恼地咬牙,还以为过往的恩怨已经随她的记忆被掩埋,没想到又再度被掀开来。
他不想再让她挣扎在他与江振达的恩怨纠葛中;不愿再一次毁灭她对自己父亲的崇拜;不忍心再见到她莹亮的眼睛被痛楚覆没,镇日沉痛哭泣。
他所有的隐瞒与谎言,只为了让她能够远离苦痛,回到他们相遇前那个纯真开朗的女孩。
“仅仅只是因为我受够你了……不想再爱你……”瞿牧怀轻轻地一语带过。
她隔著迷蒙的泪眼,静静地审析他冷峻的脸庞。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为什么又会在她丧失记忆之後,温柔地宠溺她?更让她以为对他任性撒娇是可以被允许的。
“你说谎……”她摇摇头,拒绝接受这个理由。“我有权知道事实的真相,告诉我实话,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瞿牧怀冷肃地抿紧唇,不发一语。她为什么不当全新的“江映雨”,偏要回来探究过往的纠葛,知道过去的事只会让她更难受啊!
“你说话啊!”她浑身紧绷,颤声质问。
“我不想伤害你……”他悲切地回避她的问题。
‘但是你总在伤害我——”她气愤地捶打他的胸膛。“难道你刻意的隐瞒对我就不是一种伤害吗?”
“不是每个人过去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有时候选择遗忘,能避免再受到一次相同的伤害。”她冷笑著,但眼角的泪水却不能遏止地奔流。‘你拒绝我的感情,就不是一种伤害吗?”
他抿紧唇,无言以对,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胸膛,既不反抗也不闪躲——这一切全都是他欠她的。
他们实在不该相遇,当时在纽约的艺展上,他不该受到她甜美笑容的吸引,更不该向她要手机号码。他不该执意报复江振达,更不该执著於上一代的恩怨,而忽略她的感受。
见到她荏弱无肋的模样,瞿牧怀的胸口再度泛起痛意,拥抱她也不是,放任她哭泣又太过残忍。
‘你总是用你的自以为是在伤害我……”她声泪俱下地说。
“对不起……”他苦涩地扯动嘴角,千言万语全都梗在喉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瞿牧怀感觉到他为她所建构的世界,正在一点一滴剥落。
他想服从大地潜意识的选择,将那些被强迫遗忘的记忆——从她的生命中抹去,想让她回到以前那个乐观爱笑的江映雨,却忽略了她的意愿与感受。
“瞿牧怀,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道歉!”她抹去眼泪,走往门口。
“你要去哪里?”“既然你不肯告诉我真相,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回我失落的记忆。”一定会有方法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
她冷凉的口气令他心头一沉,微微怔住,回过神见她已经穿上鞋,激动地甩上门。
“映雨……”瞿牧怀担心她会在情绪激动下做出傻事,连忙跟了出去,见到她搭著电梯下楼。他赶忙推开逃生门,奔下楼,推开玻璃门,在骑楼下瞧见她茫然失措地伫立在街口。
“江映雨……”瞿牧怀扬声大喊,马路上闪烁的红灯和疾速的车潮阻去了他的步伐。
映雨恍恍惚惚地站在路口,听不见身後瞿牧怀的叫喊声,伤痛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感觉到一颗心几欲崩裂,木然地跟著人潮往前迈去。
倏地,一辆红灯右转的机车从巷口窜出,朝她疾驰而来,刺耳的煞车声划破喧闹的市街。
“啊——”她失控地放声尖叫,闪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来,忽然腰间传来一股力量,她的背脊撞进瞿牧怀的怀里,两人双双跌躺在路边,瞿牧怀伸出臂膀,将她护在身下。
她全身一软,觉得晕眩,听不见他的呼喊,纷乱杂沓的影像闪过她的眼前,有两人在Lsvegas结婚的片段、夏威夷的白色沙滩、办公室内激烈的争执……这一切感觉好不真实,仿佛迷失在梦境里,醒不过来……
第7章(1)
刺鼻的药水味漫进映雨的鼻腔,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觉得全身好疲累,好像作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