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执着?为什么要自我束缚?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听天由命吧。
“我不罚你,”她轻轻答道:“将来照顾孩子,够你受的,那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紫虞……”他惊喜地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炽热的唇覆盖上来。
她一把将他推开,“皇上在这儿呢。”
“皇上早走了。”他笑着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往旁边一看。
天啊,一瞬间整间房空空荡荡,只剩他俩,连门窗都替他们关好了。
她怎么没注意到呢?刚才,她所有的视线都被眼前这个骗子拴住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失了反应。
他凑到她的颈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挑逗的吹着气。
高大的身躯拥她一起跌倒床上,将她囚禁在自己的身下,炯亮的双眸凝视着她,一看便知有不良企图。
“不要……”紫虞立刻推打着他的胸膛,“小心我们的孩子……”
“紫虞,”他在她唇间啄了啄,“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不能没有你。”
“你……”她有些气愤,“色狼!为了满足自己,连孩子都不顾了。”
“不要误解,”他笑了,“大夫说你身子不好,不适合生孩子,如果让我选择,我绝不会让你冒险!”
甜言蜜语她不希罕,可是这句话,却似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了她的心房。
“我不怕冒险,反正大夫也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她轻声道。
“嘘,”他止住她的唇,“如果真有天意,我也要跟天斗,不让它抢走我的妻子!”
暖意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拥住他,久久不能平息胸前的感动。
是的,假如有天意,她也要与天争,缔造今生的幸福……
尾声
大中四年正月,李德裕病死崖州,“朋党之害”至此终结。其后的近十年,宣宗勤俭治国,体贴百姓,减少赋税,选拔人才,对外收复了河湟之地,平定吐蕃,使得国势渐有起色,百姓日渐富裕,大唐“中兴”之势日呈。世人景仰,称宣宗为“小太宗”。
这一日,又是踏青时节,只见街上人潮熙攘,繁华热闹。
一名青衣男子,身骑骏马,缓缓穿过人群。
马上头,另外坐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模样,与青衣男子眉宇间十分相似。
男孩活泼好动,坐在马上也不老实,不停手舞足蹈,好奇的大眼睛乌溜溜的东张西望,动辄大呼小叫。
“爹,”他兴奋地道:“咱们下去逛逛吧,路边好多有趣的东西喔!”
“改天吧,你娘在家等咱们吃饭呢。”
“爹爹是胆小鬼,最怕娘了,”男孩笑嘻嘻,“我就不怕她!”
青衣男子拍了拍男孩的脑袋。“敢不听娘的话?看爹以后还带你出来玩不!”
“为什么娘从不跟咱们出来呢?”男孩眨着眼问。
“娘身子弱。”
“为什么身子会弱?”
“因为生了你。”
“什么叫生?”
“就是……”这个问题将青衣男子难住。
“爹爹,快告诉我啊,总听别人说什么生娃娃,什么叫生?小娃娃是从哪里来的?”男孩天真地追问:“我又是从哪里来的?”
青衣男子决定讲一个故事。“有一天,你娘到山上采花,忽然,她看到树上有一朵又大又红的花。咱的一声,花开了,艳色的花瓣里,坐着一个小娃娃。你娘可喜欢这个小娃娃了,但她知道,树太高,自己爬上去会摔下来……”
“然后呢?”男孩听得津津有味。
“你娘太喜欢这个小娃娃了,她没有半分犹豫,冒险爬到了树上,把娃娃抱了下来。可是就因为这样,她伤了身子,所以现在都不能跟咱们出来玩了。”
“这个小娃娃是谁?比我可爱吗?”男孩不满,“娘为什么这样喜欢他?”
“傻瓜,”青衣男子刮刮他的鼻尖,“那娃娃就是你啊。”
“可花瓣那么小,我坐不上去啊!”男孩嘴巴张得大大的,十分诧异。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在里面,现在长大了。”
“哦,我懂了!”男孩恍然大悟,“我就是从花瓣里生出来的。”
“聪明!”青衣男子笑道。
的确,每个女子都是一朵娇贵的花,为了心爱的男子,不惜拚命绽放,仿佛爬到最危险的树上,不怕摔下万丈深渊。
“爹,娘为了‘生’我,冒这么大的险,咱们帮她买件礼物吧!”男孩眼中满是感动与真诚。
“好,”青衣男子勒住马,“买什么?”
“娘喜欢香香的东西,我们要买样香香的东西。”男孩提议。
香囊?
青衣男子闻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浸人肺腑的气息,眉心一绽,有了主意。
他抱着儿子,牵着马儿,来到路边摊子旁,拿起一只绣着兰花的香囊嗅了嗅。
“这位爷,买一个送给夫人吧!”小贩叫卖,“此香料名叫蘼芜,能让夫人多子多福。”
蘼芜?呵,他记起来了,那首诗──上山采蘼芜,下山遇故夫。
这首诗,就像月老手中的红线,将他们绑在一起,所有的酸甜苦辣,也绑在了一起。
“好,就要这个。”把这个给她当礼物,她会明白他的用心。
“两文钱……”小贩无意中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慌乱起来,“不不不,不要钱!”
“做买卖的,怎能不收钱?”青衣男子执意扔出两个铜板。
“虎爷,真对不住,小的刚才没认出你来。”小贩胆颤心惊,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他。
“难道我是强取豪夺的恶霸吗?”龙震扬笑了。
他不叫虎爷已经很多年了,自从儿子出生后,他连黑衣都很少穿。在妻子温情似水的调教下,他由从前的凶神恶煞,变成现在的心平气和。
拿上香囊,翻上骏马,他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到家中。否则,紫虞会担心。
龙府里静悄悄的,东厢院中,一株花树静静地开着。
“娘──”调皮的男孩手举香囊,兴奋地一路小跑,却被瑞儿挡住了去路。
“小祖宗,你轻声点儿,”瑞儿叉起腰,“你娘还在午睡呢。”
“还在午睡?”望着夕阳,龙震扬不由得有些担忧。
“小姐最近身子越来越弱似的……”瑞儿微微蹙眉,“我又想到了那个预言,大夫说,小姐活不过二十五岁……她今年正好二十五……”
“不要说了,”龙震扬立刻打断瑞儿,“带那混世魔王去洗澡吧,我进屋瞧瞧。”
“娘──”混世魔王与瑞儿扭打着,执意要进屋去。
“你娘讨厌脏小孩,快,洗澡去!”瑞儿拧起他的耳朵,像拖着一只顽皮狗似的,将他拖出东厢。
这有趣的画面,让龙震扬暂时失笑,可一忆起妻子的身体,笑容又瞬间凝固。
他迈进屋内,看见紫虞正半靠在躺椅上。
一张绢帕绣到一半,居然落到了她的脚边,她的手正垂着。
龙震扬脚下一顿,心中怦然猛跳。
“紫虞?”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在颤抖。
大夫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他听闻有许多这样的病人,忽然的在睡梦中,或者在做着某件事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人世……
龙震扬眼中泪光不停打转,巨大的恐惧攥住他的心,他不敢上前,却又不得不上前。
他在她的躺椅旁蹲下,看着她似熟睡又像离去的面容,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唉──”忽然,她一声叹息,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龙震扬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双肩微微起伏,情绪难以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