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不错,”紫虞点头,“相貌欠佳,可避免他出外拈花惹草,还没娶妻就金屋藏娇。”
这又是在讥讽他吗?龙震扬听出弦外之音。
他不敢反驳什么,手中的册页翻了一翻,“王东江,官宦之后,家底殷实,英俊挺拔,可惜脾气暴躁,时常殴打府中奴婢,凶恶之极……”
“再凶恶也不会比一个叫虎爷的人凶恶,”紫虞莞尔,“他都不必出手打人,别人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已被吓死。”
龙震扬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继续低低地往下念,“林均,乡试解元,饱读诗书,文秀俊朗,官途可望。然极为不孝,时常虐待老父,辱骂继母……”
“比你更不孝?”紫虞刺耳地反问。
他明白了,这哪里是念名册,其实是为了嘲讽他吧。
心里有一种苦涩的东西在震荡。
“我看这些人都不错。”紫虞道:“至少比我前夫强!瑞儿,明天你就托李媒婆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人是否还有攀亲之意。唉,都怪我,当初干么不好好挑一挑,胡乱嫁了人,错失了这许多大好姻缘……”
他真的有这么不堪吗?这册子里的人,就算阿猫阿狗也比他好?
龙震扬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打击。
“你下去吧!”挥了挥手,她打个呵欠,打发他走,“去门外守着,小心火烛,别睡着了。”
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可说好了一切得听她吩咐,他不敢不从。
将册子盖好,低头退下,就像奴仆一样。
现在在她面前,他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小姐……”瑞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怎么样,也得让爷换件衣裳啊。”
“他现在是我的奴仆,不是什么爷!”紫虞还是那般凛冽的口吻。
其实,她何尝想这样折磨人?
但不用这样的手段,他再如此纠缠下去,对他或她都是种痛苦。
虽然她承认自己还爱着他,可是杀父之仇,她该怎么算?
这像是一道鸿沟,永远也跨不过去。
不如绝情一点,如果他不堪受辱,就此离去,这大概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反正休书已签,上报官府,他俩就名义上来说,已经再无关系了。
她对他的情,会全部封锁,深深埋在心底,只能怪两人今生无缘。
*
清晨的太阳从东篱上爬起来,龙震扬只觉得腿脚发麻,双眼似涂了浆糊,就快睁不开了。
好在,他还是挺过来了,没有睡着,完成了她的命令。
经过一夜,身上的衣衫已经自然风干,他感到额前有些发烫,像是染上了风寒。
然而这一切都无所谓,如果能得到她的原谅,就算送了性命,他也甘心。
“爷──”旺才由风府的家丁领着,远远地唤他。
“你怎么来了?”龙震扬微蹙眉。
“给爷送些衣服来,老爷说,您要在少夫人这儿住一阵子。”旺才笑,“爷,是否有转机了?”
离所谓的转机还差得远呢。
或许,就算他倾尽所有,也换不来她的原谅。不过,他会等,哪怕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
“还有……”等那家丁离开,旺才神秘地递上一封信,“您派到京城去的侍卫,送回了这个。”
龙震扬一怔,将信打开。
京城来的东西,从前他是日盼夜盼,迫不及待,可现在,却完全提不起劲来。
他甚至忘了,自己曾派出侍卫前往京城。
蹙眉看完那书信,他怔住了。
“爷,出了什么事了?”旺才问。
皇上叫他去京城?
没错,遗诏事关重大,皇上不放心假任何人之手,要他亲自护送前往京城,是最正确的决定,可现在,他怎么能离开?
他刚刚从她那里乞求来一个机会,好不容易可以接近她、照顾他们的孩子,他怎能就这样走了。
“爷,到底怎么了?”旺才瞧见他面有难色。
“有些生意,得到京城处理。”他敷衍地回答。
“那就快去吧!”
“可我……”他难以启齿。
“舍不得少夫人?”旺才微笑,“爷,生意要紧,少夫人住在这儿,又跑不了!您去个十天半月,有什么关系?”
十天半月?现在就算离开她一刻,他也不敢。
昨晚那本名册,虽说是为了嘲讽他才拿出来的,可万一她真的另择夫婿……他简直不敢想象。
“我不去了。”他听见自己说:“等会我写封信,你叫人送到京城去。”
天啊,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声音。
从前皇上不让他进京,他还巴不得月月去,可现在他居然敢抗旨?
他真的变了,从一个无情无欲的皇帝亲信,变成一个自私多情的平凡男子。
“爷,京城的事,真的不要紧吗?”旺才一脸担心的表情。
“再重要,也不及这里重要。”
遗诏在他这儿很安全,送不送往京城,并没有那么急迫。
为了皇上,他已经牺牲了很多,所谓忠君之事,他自认已经做得够多了。
若皇上怪罪下来,他也认了。
他只希望,紫虞能早日被他感动,两人再做夫妻。
*
深夜,苏桃颖站在隐密的巷弄中。
她迷惑地望着大街上那扇朱门,不知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
“这不是风府吗?”回头,她对身后的人道。
“对。”灰衣男子淡笑。
“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她不解的问。
“你不是要替丞相效忠吗?”
“可为何要来这儿?”
“因为,龙震扬此刻在这儿。”
“什么?”他跟那个女人和好了?不可能啊!那女人不可能跟杀父仇人重修旧好的。
“嫉妒了?”灰衣男子挑眉。
她沉默不语。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仍破坏不了他们的感情?
“放心,他们逍遥不了几天的。我有一条妙计,可以帮你除去心头大患,又可以帮助丞相。”
“真的?”苏桃颖惊喜。
“只是……需要你做些牺牲。”
“不论要我做什么,都行!”她忙道。
“这是你说的,不后悔?”
“绝不后悔!”苏桃颖信誓旦旦,“说吧,要我做什么?”
灰衣男子悠悠一笑,“现在想见他们吗?”
“不想!”她恨恨地回答。
“放心,你不会见到的,”灰色的衣袖之间,忽然多了一件寒光闪闪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了!”
说着,没等苏桃颖反应过来,那寒光便刺入了她心脏。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怔怔看着胸口的刀。
“你……”她指着面前的人,已经无法言语。
“这么吃惊做什么?不是说,无论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灰衣男子将手中的刀子猛然一抽,鲜血溅了一地,苏桃颖的身子随即往前倾,扑倒在地。
“这就是你能为丞相做的事。”他踢了踢她的尸体,冷冷地道:“不过,我没骗你,这也是可以帮你除去心头大患的最好方法。”
第9章(1)
窗外的菊花开了吗?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总是心旷神怡,可现在,就算花儿开得再好,她也无心去欣赏了。
刚开始,她以为是多雨的原因。
可现在,雨停了,秋高气爽的日子总算来了,她还是一样郁闷。
推开窗子,看见龙震扬站在日光下。
院中铺着一排笸篮,其中盛着新鲜白菊,打算晒干后制成菊茶。
她存心戏弄他,要他每隔一刻钟便将笸篮抖一抖,说这样能让菊花干透,他居然也信了,还照办。
或许他知道这是她整人的小把戏,然而不论她如何戏弄他,他都照单全收。
如此委曲求全,只为博得她稍微的和颜悦色……就算是当今公主也没她这样受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