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见她,他就得亲自走一趟,但是没有任何缘由就忽然跑到九哥府里去,九哥必定起疑。
而且,“眉山书坊”烧毁了,那些宋刻本必然也全都付之一炬,他实在也没有非见平双喜一面的理由不可了。
“十九爷……”侍卫小声地打断他的思绪。“现在要回宫了吗?”
胤禘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起轿。”侍卫放下轿帘。
胤禘坐在轿内,思潮起伏不定。
那个小书呆平双喜的眼力甚差,什么也看不清,住到了陌生的王府去,会不会又状况百出?发生大火时,她安全逃了出来吗?有没有可能为了抢救宋刻本而受伤?
住在九哥的府里,难保不会被色欲薰心的九哥看上,将她纳为侍妾……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何如此混乱?为何坐立不安?
“到九爷府去!”他骤下决定,在轿内大喊道。
抬轿的侍卫猛然煞住,疑惑地对望一眼。
“愣着干么?还不快走!”
“喳……”侍卫愕然从命,将轿子转了个方向,往九爷府拾去。
为免九哥感到奇怪,胤禘开始绞尽脑汁想着突然前去造访的借口,又怕和九哥走太近,四哥那边会对他产生戒心。
他不禁蹙眉低叹,自己怎会被平双喜那个小书呆打乱了心绪,做出他此时最不该做的举动来?他到底是怎么了?平双喜不过是个小丫头啊……
第3章(2)
“十九弟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到了九爷府第,当胤禘看见胤禟用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迎他进府时,一颗心就不禁沉了一沉。
“我是来看看九哥府里的后花园。”
胤禘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众兄长们大加揣测,他突然造访九哥,很有可能会让八哥胤禩的党羽误以为他在主动示好而错估形势,他必须小心谨慎才不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看我的后花园?”胤禟愣住。
“听说九哥府里的后花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飞檐、楼台、亭阁、小桥、湖水、垂柳,处处美得巧夺天工,各王府大院没有一处比得上,我过些日子也要搬出宫住进新宅邸,也想仿效九哥造一个这样的后花园。”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临时想到的借口,只希望胤禟看不出破绽。
“原来是这样啊!”胤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十九弟什么时候也这么懂得享乐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胤禘耸肩一笑。
“你早该转性了!想怎么尽欢,跟着八哥、九哥和十哥总没错!”胤禟的心计不像胤禩那般深沉,立刻就信了他。“走,我陪你到后花园转转去!”
“多谢九哥。”胤禘扶着手杖慢慢走着,心中暗想,要如何探问平双喜的事才不会让胤禟起疑心。
“你能走远吗?要不要命人抬舆过来?”胤禟好意问道。
“不用了,我慢慢走就行了。”他淡淡一笑。
“我看十九弟走得愈来愈好了,或许今年可以随驾到热河狩猎去,有你陪着皇阿玛,他老人家一定很开心。”
胤禟哪壶不开提哪壶,胤禘听了只是微笑,没有答腔。
见胤禘不吭声,胤禟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很可能说错了话,一时间慌了神,连忙赔笑。
“不知十九弟几时搬迁新居呀?到时九哥一定备上厚礼给你贺喜。”
胤禘闻言心一动,不动声色地笑道:“家具摆设差不多都置办好了,就是少了几个服侍的丫头。”
“买几个丫头那还不容易,况且皇阿玛疼你,自然会从宫里拨出宫女给你使唤,这倒不用多虑了。”胤荫笑说。
胤禘忘了胤禟的心思不细腻,没有听明白他的暗示,若是他接口说送个丫头给他,那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胤禘忽然一怔。
他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会想把平双喜弄到自己身边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平时与八哥、九哥几个哥哥们见面总是脸若寒冰,现在却为了平双喜得和胤禟虚情假意,真是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
“十九弟,前面就是鱼池了,我喜欢夏天坐在柳树下垂钓,这池子里的鱼是放养的,养得又肥又大,好钓得很呢!”胤禟领着胤禘沿着鱼池迤逦前行。
胤禘对钓鱼没有多大兴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胤萜,沿路目光飘掠,搜寻着平双喜的身影。
他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以在花园里看见她,但是鱼池另一侧的柳树下有个微微弯腰的娇小身影,却意外吸住了他的目光。
那少女在柳树下晒书,弯着腰慢慢地翻书页,双眼几乎贴在书册前的姿态和平双喜十分相似,不过,那少女不是书僮打扮,一头乌黑长发盘梳了起来,云髻上还簪了几朵小花,穿着淡紫色的旗服,外罩一件枣红色比甲,看上去十分柔美典雅,和他印象中的平双喜判若两人。
那少女会是“她”吗?
“十九弟,怎么了?”
胤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盯着那个少女看,眼中欣喜地闪了一闪。
“九哥,那是你的侍妾吗?”胤禘试探地问道。
“不是,她是我小妾的妹妹,叫平双喜,家里被一把火给烧光了,过来投靠她姊姊的。”
“原来如此。”
她果然就是平双喜!
他没想到,再看见她的感觉竟然会如此开心。
胤禟十分留心胤禘的反应,以他对胤禘的了解,胤禘看女人的眼神向来是轻蔑不屑的,但是他却发现胤禘看着平双喜的目光很有意思,他心中暗喜,开始拨起如意算盘来。
“十九弟,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办,这后花园你就自个儿慢慢逛逛吧,我去去就回。对了,你今晚留下来吃个便饭,难得兄弟一起吃饭,你可不许推辞,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胤禟素知胤禘的怪脾气,愈推给他的他愈不肯要,倒不如躲在暗中观察,倘若胤禘对平双喜真有意思,那平双喜这颗棋子他可就下定了。
“九哥有事要忙只管去忙,用不着陪我了。”
胤禟打着什么算盘,他都摸得一清二楚,反正他也想单独跟平双喜说说话,正好顺水推舟。
“那我先走了,晚点就回来。”
胤禟挥挥手走开,一直走到胤禘看不见他之后,立即闪身躲进树丛,远远偷窥着。
胤禘慢慢走向平双喜,并不在乎胤荫是不是躲着偷看他,他若是表现出对平双喜有兴趣,也许胤绾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敢拿她怎么样。
“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低声开口。
平双喜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忽然听见他的声音,猛然倒抽一口气,抬起头眯着眼看他。
“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惊奇地低呼。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他隐忍不住唇角的笑,幸亏平双喜的眼力不好,看不清他表现出来的明显喜悦。
“我……”她怔怔地眨眼,好半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因为‘眉山书坊’被火烧光了,我无处可去,所以就来投靠我姊姊。”
“喔——”他笑着盯住她。“那些垃圾是该一把火烧光才对。”
平双喜杏眸圆瞠,十分愕然他会说出这种风凉话来。
“你在晒什么书?这不是你从书铺里搬出来的书吧?”他走到她身旁,随意拿起一本来看。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书是当朝刻本,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这是书阁里的书。”她笑了笑。“来九爷府两日了,无聊得很,就帮忙把书阁里的书拿出来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