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人影无声站立在众人身后,靠着船桅而坐。“似乎大家都没事做。”
“云风?”辜辛惊呼出声,已有多日未见冷云风的身影了。
“冷大哥!”临巧羞红着脸。
看见临巧娇羞的模样,冷云风厌烦的神色毫不掩饰,连忙起身。
“你要做什么?多日没见,突然出现绝没好事!”欧崭岩和冷云风之间的兄弟之情己因临巧的介入而起了微妙变化。
“冷大哥,好久不见……”
冷云风决定离开这儿,他发现不该在此时现身的,本就受不了任何女人见到他时所表现的娇羞样,一时失察才会在临巧面前现身。失策、失策……
“冷大哥——”临巧紧追着冷云风离去的脚步。
而欧崭岩却紧跟其后喊着:“临巧!”
辜辛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梁擢擎。“这……”
“别怀疑,又是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纷。”他大笑。
“不……不会吧?”
☆ ☆ ☆
芙蓉和段牧槐站在船首眺望远方,沧浪蓝海与天仅一线之隔,永无止境。消弭了彼此心中的结,才发现两人的心是如此接近、契合。她极幸福地靠着他壮硕胸膛,让他拥在怀里。
他下领抵着她的头,轻声道:“很美是不?你上船那么久却没机会带你来看这般美丽景致,我真觉得对你——”
芙蓉阻止了他的话,“别说了,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她旋身抱住他,“我觉得很幸福,有幸遇见你。其实若不是我那么固执,我们也不会爱得如此痛苦。”
他接口道:“如今我们能够坦承对彼此的爱,这不啻是上苍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只要能拥着你、见着你,今后不管如何我便觉无憾。”她所带给他的,是他失去亲情以来最完整的爱。幼时丧失的幸福已让她弥补完整,心中再无任何遗憾……
“二哥!”冷云风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冰冷的声调里暗藏了不安。
“云风?”
“二哥,有要事商量,大伙儿都在‘会舱’里等着。”
“蓉儿,你先回房去歇着,别在这儿吹太多风。”段牧槐挽着芙蓉想先送她回房。
“好。”芙蓉顺从地点点头。
“二哥,我觉得二嫂需要在场。”
芙蓉惊讶地问:“我需要在场?”
“云风,会里的事蓉儿何须在场?”
“请二哥、二嫂先上‘会舱’,云风自会解释。”
☆ ☆ ☆
辜辛、欧崭岩、梁擢擎、冷云风、段牧槐等一干天地会首级领导人全在“会舱”里安坐,在场的还包括芙蓉和临巧;这两人对于自身为何需参与天地会里的事务商讨而倍觉莫名其妙。
“云风,到底是什么事?莫名其妙召集众人……”辜辛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要他呆坐在这儿,却不知所为何事,怎能不教他心急呢?
“这几日云风上了陆地一趟,发现漕标绿兵有所动作。”
临巧在一旁恍然了解为何银麒号上的小船不见了,而她始终在船上见不着冷云风的踪影,原来他上陆地去了。
“和漕标之间的战役早已结束,绿营兵何以会有动作呢?”欧崭岩不解地问。
“总督巡抚奉乾隆之命召集了精良绿营兵,会同福建境内衙役在境内四处走访,为的是查出二嫂的下落。”
芙蓉闻言不禁一阵心惊。
见她怔忡,段牧槐焦急地搂紧她。“云风,知晓他们查得如何了吗?”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芳心,怎能让她从他生命里消失!?
“查访得知,总督巡抚已找到那名去知县府通报的男子。不过因那时知县并未采信他的消息,所以他也不再向知县提及此事。只是后来乾隆查知二嫂并未下苏州,甚至听闻天地会在京城动作频频,才正视这问题;于星让总督巡抚从漕标各营里挑选出一些精良的绿营兵配合福建的衙役在境内彻底搜索。怕是这会儿漕标各营已升起旌旗,出战船往这儿来了。”
芙蓉一阵心悸,她心中最不想见的,终于还是来了。她的丈夫这回必得和皇阿玛派出的军队正面冲击,而原因却是源于她。这是她多么不想见到的情形,两方皆是她至亲,哪一方受到伤害都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要怎样才能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呢?
她哀怨地望着他,眼底的哀愁他好生不舍,于是低头说道:“我不会和你阿玛的军队正面打起来,不过若节节退让的情况是失去你,我必会反击。”这是对她的承诺,但他却不愿因而失去她。
“这场仗非打不可吗?”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两方对战必有一败,但他不会是败战的那方,绝不会是……
第十章
福建外海百里处,战鼓响彻云霄;银麒号、火麒号、白麒号、蓝麒号、玉虎号,皆褪下了商船的外衣,升起天地会专属旗帜,备齐战力,迎面和漕标各营战船对峙,眼看紧张情势是一触即发……
“银麒号速速放下芙蓉格格!”漕标战船呈人字形排列,为首的船只朝银麒号喊话。
待在船舱里的芙蓉心急不已,焦躁不安。没有想到漕标的动作会如此迅速,一天的时间便追上银麒号,还对峙了一夜。她发抖的身子始终让牧槐搂着,直到情势紧张之际才被冷云风请出了房。
她只希望不要有战争。
该如何化解这场战役呢?
“格格!”临巧匆忙地从外头奔进。
“临巧,外面情形如何?”芙蓉着急地抓住临巧询问。
临巧一边喘息,调整呼吸,一边断续地回答:“外面快打起来了!刚刚真惊险,漕标差点朝这边放飞箭!”
芙蓉一听呆愣住。
“格格……”
芙蓉回过神,立刻吩咐:“临巧,磨墨。”
临巧急忙拿出文房四宝,将宣纸摆上桌,努力磨墨。
“格格,你有办法了吗?”
“我写封信,交由你保管。”
“保管?”
“若我有任何不测,你就带着这封信让云风送你上漕标战船,将信交到总督巡抚手中,让他带回京城给皇阿玛。”
光听见“不测”二字,临巧的腿就软了一半。“格格!不会的、不会的!段香主不会让格格发生任何意外的!”她忍不住疾呼着。
芙蓉闻言淡笑。“临巧,我只是说说。”
“格格!临巧禁不起吓,你别说这种话来吓临巧!”
芙蓉不语,若能挽救,她甘愿牺牲……
“二哥,眼看着漕标就要攻掠了……”辜辛迫切的希望段牧槐能下达任何命令。双方僵持了一晚,体力还能再维持多久谁也不知,但若再这么耗下去,怕是弟兄们会比绿营兵先倒下。
“若遭攻击,退让就是了。”这是他答应她的,他不能反悔。
“二哥,并不是退让就能了事,双方始终会有交战的一刻,若一味退让,影响了弟兄的士气,崭岩认为……受挫会更惨重。”欧崭岩眉眼横皱。
段牧槐不为所动地站在船首远眺漕标战船。这层顾虑他不是没想到,但,答应了芙蓉的事,怎能轻易食言?
眼看漕标一次次的喊话,皆未有任何回应,久了怕也惹得漕标的人马火大,攻过来是迟早的事。所谓退让,底线在哪儿?他心中没个底,就端看银麒号能承受多大的战火侵袭;弟兄们又能随着他容忍到什么地步?若义父在场,怕他老人家也不会赞同他的决定。
“二哥,漕标又在喊话了。”此刻唯一能随着段牧槐冷静应对的,也只剩冷云风了。